第八章 阿纳瑞斯(第6/16页)

对于奥多主义者来说,一夫一妻制是一种双向合作,就跟合作研究、芭蕾舞联合表演或是在肥皂厂跟他人协作生产没有什么区别。男女配对也是一个自愿组成的联盟。双方如果愿意维系这种关系,那么它就可以存在下去;如果不愿意维系,那么就可以随时中止这种关系。这不是一项制度,仅仅是一种功能性的存在,其中没有任何强迫,一切全凭个人意志决定。

这一点跟奥多的社会理论完全一致。承诺即法律,甚至包括条件不确定的一切承诺,这一点是奥多思想中根深蒂固的一个部分;当然她也主张变革的自由,后者似乎同承诺或者誓约相悖。但事实上,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自由,承诺才有了意义。承诺是一个方向,是自我对于可能性的限制。正如奥多所说,如果一个人没有方向,也就没有去处,那么也就不会有变革。一个人也许从来都不会行使选择及变革的自由,那情形就像坐牢一样,只不过监狱是自己修建的。那监狱仿佛一个迷宫,其中的每一条路都不是好的出路。于是奥多想到了承诺、誓言以及忠诚的概念,在错综复杂的自由当中,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要素。

很多人认为忠诚的概念不应当适用于性生活。他们说,奥多的女性特质使得她对于真正的性自由持排斥态度;抛开别的不说,在这一点上她是没有从男性的立场来考虑的。持这种批判意见的女性数量跟男性是相同的,因此奥多没有理解的似乎不仅仅是男性,而是整整一类人,对这些人来说,体验就是性愉悦的本质。

尽管她可能并不理解这些人,甚至有可能认为他们是离经叛道的占有狂——毕竟,如果说人类不是一个倾向于结对生活的物种的话,那它也有着世代相传的习俗。尽管如此,相对那些想要维持长久关系的人,她的观点对于那些性乱者更为有利。任何形式的性行为都会得到宽容,没有法律、没有限制、没有罚款、没有惩处,也没有任何的反对。唯一的例外是强奸幼童和妇女,如果强奸犯没有马上被送去收容所,那么邻居们会对他进行更为严厉的惩处。不过,在这样一个社会中,骚扰行为是极端罕见的。因为人们从青春期开始就可以得到完全的满足,社会对性行为只施加一种温和的限制。这种限制是集体生活的要求,目的是保障隐私。

另一方面,那些打算维持配对关系的人,不管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这些问题对于那些尽情享受性乐趣的人来说是不存在的。他们不仅要面临嫉妒、占有欲等一系列情感痼疾,因为一夫一妻的结合方式为这些痼疾提供了成长的温床,同时还要面对这样一个社会组织额外施加给他们的诸多压力。一夫一妻的伴侣双方都非常清楚,两个人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紧急的劳动分配而天各一方。

负责劳力分配的分配处会尽量把一对伴侣安排在一起,如果一对分开的伴侣提出要求,他们也会尽量安排他们团聚;但这不一定总能做到,尤其是在紧急征用的情况下,没有人指望分配处会为了这个原因重排名单、重调电脑程序。为了生存,为了人生美满,每一个阿纳瑞斯人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前往需要自己的地方,去做需要自己做的事情。他们从小就知道,劳力分配是人生最主要的一个因素,这个社会永远需要它,随时需要它,而夫妻生活仅仅是个人的小事,只有在满足了社会的大需求后才能满足这个小需求。

不过,当一个人自由地选择了一个方向并全心全意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方向前进时,那么似乎任何事情都是在推动着自己向着这个方向深入。因此,即将成为现实以及已然成为现实的分离往往都会进一步巩固伴侣之间的忠诚。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对于不忠,没有任何法律以及道德的惩戒,伴侣之间随时有可能要分离,这种分离是自愿接受的,也许会持续好几年。因此,要保持发自内心的真正忠诚多少都是个挑战。不过,人就是喜欢挑战,喜欢在逆境中追寻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