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梅恰河畔的卡西扬(第7/10页)

“你有亲戚吗?”

“有……不过……就那样……”

老头儿不肯说了。

“请你说说,”我开口说,“我听见我的车夫问你为什么不治好马尔登的病。你真的会治病吗?”

“你的车夫是一个正直人,”卡西扬若有所思地回答说,“可也不是没有罪过。说我是医生呢……我算什么医生呀!……谁又能治病呀?这全靠上帝安排。是有一些……草呀,花呀,确实有些效验。就比如鬼针草,是一种对人有益的草;车前草也是这样。说说这些草,也不是不体面的,因为这些草都是纯洁的草,上帝的草。可是,另外一些草就不是这样了,另外一些草也有效验,可也是罪过,连说说这些草都是罪过。除非一面做祈祷……当然啦,也有这样的祈祷词……谁相信,谁能得救。”他放低声音,又这样说了一句。

“你什么药也没有给马尔登吗?”我问。

“我知道晚了,”老头儿回答说,“可是这有什么呢!人生死是有定数的。木匠马尔登不是长命人,在世上是活不久的,果然就是这样。是啊,凡是不能在世上久活的人,就连太阳也不能像对别人那样使他温暖,吃了粮食也没有益处——好像已经约定要往另外一块地方去了……是啊,上帝让他的灵魂安息吧!”

“把你们迁到这儿很久了吗?”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我问道。

“不,不很久,大概有四年。老东家在世的时候,我们一直住在自己的老地方,可是,这不是,监护人把我们迁过来了。我们的老东家心肠又好,又和善,愿他早升天堂!哦,当然啦,监护人做得也对。看来,也不得不这样。”

“你们以前住在哪儿?”

“我们住在美丽的梅恰河边。”

“那地方离这儿远吗?”

“大约有一百俄里。”

“怎么,那儿好些吗?”

“好些……好些。那地方辽阔,到处有河,那是我们的窝儿。这地方窄小,缺水……我们在这儿就冷清了。在我们那儿,在美丽的梅恰河畔,你爬上山冈,爬上去一看:我的天呀,这是什么呀?嗯?……又有河,又有草地,又有树林;那边是礼拜堂,再过去又是草地。可以看到很远很远……你望吧,望吧,哎呀,实在太美了!这儿吗,土地确实也很好,是壤土,庄稼人都说,是很好的壤土,而且我种的庄稼到处都长得很好。”

“怎么样,老人家,你说实话,是不是想回家乡住住呀?”

“是啊,能回去看看就好了。不过,到处都很好。我是一个没有家小的人,喜欢到处走走。可不是嘛!坐在家里有多大意思呀?所以不如出来走走。出来走走,”他提高嗓门儿,接着说,“确实要爽快些。多见见阳光,心里也舒畅些,唱起歌儿也甜美些。一看,这儿有一种什么草,那你记住,就采一把吧。那儿有水在流,比如说,那是泉水,是仙水,那你就喝个够——也记住吧。鸟儿自由自在地唱着歌儿……库尔斯克过去就是草原,那是多么好的草原地带,使人惊讶,使人高兴,那有多么辽阔,那真是上帝的恩赐!有人说,那草原一直伸到温暖的大海,那儿有一只声音很好听的鸟儿‘格马云’。不论秋天冬天,树上的叶子都不落,银树枝上生长着金苹果,所有的人都过着富裕、公道的日子……我能上那儿去就好了……我到过的地方实在不少了!我到过罗姆内,到过辛比尔斯克——那是一个很好的城市,也到过莫斯科——那里到处有金子的教堂圆顶,到过‘奶娘奥卡河’,也到过‘亲爱的茨纳河’,也到过‘母亲伏尔加河’,见过许多人,许多好人,到过一些像样的城市……啊,我能到那儿就好了……而且……最好……不光是我一个人……很多别的人也都穿着树皮鞋,一路乞讨着,去寻找真理……是啊!……要不然坐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呀?人间没有公道,就是这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