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第三十六章(第8/12页)

民主派的老前辈们再一次告诫人们:“最重要的是别携带武器,否则就会改变这次行动的性质。无所不能的人民应该以和平的方式向国民议会庄严地表达自己的意志,不给敌人丝毫诬蔑的口实。”

最后队伍排好了。我们这些外国人被编成荣誉支队,紧跟在领导者们后面。领导人中有身穿上校军装的艾·阿拉戈39,从前的部长巴斯蒂特40,以及1848年的其他著名人士。我们在林荫道上一边走,一边喊各种口号,唱《马赛曲》。谁没有听到过千万个声音在激昂慷慨的情绪中,在走向战斗前必然出现的沉思中,怎样齐声高唱《马赛曲》,他就不能理解这首革命的赞美歌惊天动地的力量。

这时游行队伍声势浩大,十分壮观。在我们沿着林荫道缓缓前进时,所有的窗户都打开了,妇女和儿童挤在窗口,或者走上了阳台,他们的父亲和丈夫,那些有产者,却躲在他们背后,露出了阴沉不安的脸向外张望,但看不到从四楼和顶楼上探出头来的另一些人——穷苦的女裁缝和女工人,她们正向我们挥手帕、点头和挥手。我们不时走过一些知名人士的住宅,这时各种口号声便会腾空而起。

这样我们到达了林荫道与和平大街连接的地方,文森步兵团的一个排封锁了街口,我们的纵队靠近时,他们突然像戏院的布景一样向左右散开,尚加尔涅41骑着一匹小马,带着一队龙骑兵来了。他没有提出任何警告,没有擂鼓,也没有发出其他正式信号,便冲进前面几排群众,把他们与队伍切断,并命令龙骑兵摆开阵势,迅速驱散人群。骑兵扬扬得意,在街上横冲直撞,举起军刀用刀背砍杀,稍遇反抗,便把刀口转了过来。我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匹马已到了我眼前,马的鼻息直扑到我脸上,那个骑兵朝我大骂,举起刀背吓唬,要不是我躲得快,说不定会挨他的刀背。我避向右边,一下子卷进人群中,给挤到了城根街的栅栏上。我们的队伍中只剩了米勒-斯特鲁宾42一人在我身边,这时龙骑兵用马队迫使前面的人后退,他们无路可走,便向我们挤来。艾·阿拉戈跳进城根街,滑了一跤,脚脱了臼,我和斯特鲁宾跟着也跳到了那儿,我们怒气冲冲,彼此瞧了一眼,斯特鲁宾猛地旋转身子,大声喊道:“拿起武器!拿起武器!”一个穿工装的人抓住他的领子,把他拖到另一边,说道:

“怎么,你疯了不成?……瞧那儿。”

街上(那大概是昂坦大街)密密麻麻的刺刀正向这儿移动。

“快走,趁他们还没听到你的话,还没把路堵住。一切都完了!完了!”他又说,握紧了拳头,哼着歌,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飞也似的溜走了。

我们走到了协和广场。爱丽舍田园大街上根本没有郊区来的队伍;其实凯尔索西也知道没有,这是他虚张声势的手段,然而谁要是真的相信了他,说不定连命都会送掉。

对手无寸铁的群众发动的无耻进攻,引起了极大的愤怒。当时要是确实作了准备,有人领导,那么爆发真正的战斗可以说易如反掌。然而“山岳派”听到无所不能的人民被骑兵可笑地驱散之后,不是挺身而出,却是躲进了云端。赖德律-洛兰找吉纳德43商量。吉纳德是国民自卫军的炮兵司令,他本人愿意参加示威,也愿意给人,还同意给大炮,但是说什么也不肯提供炮弹,仿佛他认为单凭大炮的精神作用就可以打败敌人;福雷斯蒂埃44对自己的军队也是这样。这对他们的帮助多大,我们从凡尔赛的审判45中就看到了。大家都想有所作为,但谁也不愿冒风险;最有远见的还是一些年轻人,他们在新秩序刚露出希望时便未雨绸缪定制了官服,但示威一失败,便不再去取衣服,裁缝只得把它们挂在店堂里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