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九章(第13/28页)

理性上,而是建立在违反理性上的,因此批评对它们,几乎像对山脉、森林、岩石一样,不起作用。历史是在荒诞中发展的,人们追求的也始终是妄想,而达到的只是实际能达到的结果。他们总是白日做梦,向往的是彩虹,寻找的是天上的乐园或人间的天堂,一路上唱着自己永恒的歌,用永恒的雕像装饰神殿,建设罗马和雅典,巴黎和伦敦。一场梦景让位给另一场;梦有时做得少些,但永远不会没有。人们接受一切,相信一切,服从一切,准备作出重大牺牲;但是每当两种宗教之间出现夹缝,日光穿过这夹缝向他们送来理性和批判的清新空气时,他们却大惊失色,赶快躲避。例如,要是欧文企图改进英国的教会,他也可以成功,不会输于一位论派62、贵格派以及其他任何教派。改进教堂,把祭台设在隔板后面,或者不设隔板,抬出一个神像或者几个神像,这都可以,都会有千百个人追随这位改革者。但是欧文却要根本脱离教会,于是:“站住,此路不通!”这已到头了。在任何国家,只要不越出界限都好办,越出它便困难重重,尤其是当人民亲自把守关卡的时候。

在历史的一千零一夜中,教育刚有些成效,这类企图便出现了;几个人醒来,向沉睡者提出了抗议,宣称他们才是清醒的,但是他们不能唤醒别人。毫无疑问,他们的出现证明,人是可以向理性认识发展的。然而我们的问题并没有因此获得解决,关键在于这种个别的觉醒是否可以成为普遍现象?过去给我们提供的启示无助于问题的彻底解决。除非未来走别的路,才会带来我们所不知道的别的力量和别的因素,也才会或正或反地改变人类或它的大部分的命运。美洲的发现相当于地质的剧变,铁路和电报改变了人类的全部交通方式。我们不知道的事物,我们无权纳入我们的估计中;但是哪怕对一切都作出充分估计,我们也无法预料,人会很快意识到健全的理性的必要性。头脑的发展需要自己的时间。大自然是不会性急的;它可以在麻木不仁的昏睡中度过几千年,几万年,又在飞鸟的啾啾鸣叫中,在林间野兽的奔逐中,在海上鱼类的嬉戏中,度过另一个几千年和几万年。历史的呓语是漫长的,大自然在其他领域会衰退,在这里它的可塑性却永无尽头,历久不衰。

有人明白这是梦,但他们以为苏醒是容易的,对睡着的人不免生气,却不知道,周围的整个世界都不允许他们苏醒。生活便在一系列乐观的迷误、人为的需求和臆造的满足中流逝。

你不必挑选,随意拿起任何一份报纸,看一下任何一个家庭。在这里罗伯特·欧文能起什么作用?为了废话,人们以自我牺牲的精神忍受痛苦,为了废话他们走向死亡,为了废话他们互相残杀。在永恒的忧虑、奔忙、穷困、惊慌、流汗和没有休息没有尽头的劳动中,人甚至谈不到什么享乐。如果有一点闲暇,他便得赶快编织家庭的网,完全盲目地编织这张网,连自己也落进了网中,也把别人拖进了网中;如果他必须靠无休无止的苦役劳动来摆脱饿死的命运,那么他就会开始对妻子、孩子和亲属进行最残忍的迫害,或者自己受他们的迫害。这样,人们在父爱的名义下,在嫉妒的名义下,在婚姻的名义下,互相迫害,编结仇恨的、神圣的纽带。在这种情况下,人什么时候才能清醒?除非走出了家庭,走进了坟墓,丧失了一切,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新鲜的思想,只要求安息的时候。

不妨看看整个蚂蚁窝或单独的蚂蚁,它们如何奔忙,操劳;再想想人们的要求和目的,他们的欢乐和烦恼,他们对善和恶,光荣和耻辱的理解——他们一辈子所从事的一切,从早到晚所忙碌的一切;看看他们把自己的一生毫无保留地献给了什么,把一生中最好的时光献给了什么,你便不禁感到仿佛回到了童年世界,看到了装在轮子上的小木马,那闪光的金属饰片,看到洋娃娃放在一个墙角里,鞭打的树条放在另一个墙角。从孩子的嘟哝声中,有时可以听到一点真实的声音,但它一闪而过,在儿童的漫不经心中消失了。停顿和思考是不可能的——这势必造成混乱,脱离时代,结果一无所获。一切都陷得太深了,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你无法使它们停止,尤其是靠那无足轻重的几个人,他们既无枪炮,也无金钱,又无权力,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