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英国(1852—1864) 第九章(第11/28页)

在北部各州,奴隶制还没有上升为宗教信条,但是在一个丢下账簿只是为了转动桌子54,为了扶乩降灵的国家里,在一个保存着清教徒和公谊会排斥异己传统的国家里,教育和良心的自由能达到多高的水平呢!

同样的情形在英国和瑞士也能遇到,只是形式较为和缓而已。一个国家,政府的干预越少,言论和精神独立的权利越能得到承认,群众也越是不能容忍异己,舆论也越是带有强制作用;你的邻居,你的肉商,你的裁缝,家庭,俱乐部和教区,都随时在监视着你,对你履行着警察的职责。难道只有无法在内部保障自由的民族,才能建立自由的制度不成?那么归根结底,这岂不是说,国家所一贯推行的要求和理想,那些优秀的思想家们奋力追求的目标,它们的实现却是与国家生活不能相容的?

我们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没有权利认为它可以解决。直到现在,历史只采取一种方式解决它;有些思想家,其中包括欧文,却不同。欧文怀着18世纪(被称为没有宗教信仰的时期)思想家牢不可破的信念,相信人类还处在庄严地穿上成年袍55的前夕。可是我们觉得,所有的保护人和指导者,叔叔们和嬷嬷们,正是靠这种未成年状态才可以安心吃喝和睡觉。不论人民会提出什么荒谬的要求,在我们这个世纪,他们还不会提出成年的权利。人类还得像儿童一样穿着翻领衫生活很久。

这原因是很多的。要使人具有理性,头脑清醒,他必须首先成为巨人;可是说到底,任何伟大的力量都不足以做到这一点,如果社会生活已形成固定的整体,牢不可破,像在日本和中国一样。一个婴孩,从他在母亲怀中睁开眼睛,发出微笑的时候起,直到他求得良心和上帝的宽恕之后,同样平静地闭上眼睛为止,他都相信,当他安眠之后,他将被带往一个住处,那里既没有哭声,也没有叹息——一切都这么安排好了,他不必发展一个简单的观念,接触一个简单明确的思想。他随着母亲的乳汁一起吸进了麻醉剂;任何感情不可能不遭到歪曲,不可能不离开自然的轨道。学校教育只是家庭教育的继续,它灌输的是乐观的谎言,书本加深了它,从理论上赋予了传统垃圾以合法地位,引导孩子们做到知道但不理解,把一切名称当作鉴定予以接受。

概念上的糊涂,语言上的混乱,使人失去了对真理的嗅觉,对自然的兴味。必须具有强大的思维能力才会辨别出这种精神的煤烟,带着昏迷的头脑冲出屋子,奔向清新的空气,然而周围的人们却百般恐吓他,使他不敢跨出这一步!为此,欧文说道,正因为这样,他对人的社会改造不是从法伦斯泰尔,也不是从伊卡利亚开始,而是从学校开始——他在学校里收的是两岁以下的儿童56。

欧文是对的,不仅如此,他已用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在新拉纳克面前欧文的反对者沉默了。这该死的新拉纳克像一块骨头,卡在那些老是指责社会主义是空想,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人的喉咙中。“孔西德朗和布里斯班,西多修道院,克利希的裁缝们,蒲鲁东的人民银行,都干成了什么?”57但是在新拉纳克的辉煌成就面前,大家无话可说了。学者和使者,大臣和公爵,商人和贵族,所有的人都是怀着惊异和尊敬离开学校的。肯特公爵的医生是怀疑主义者,谈到拉纳克便面露嘲笑。公爵作为欧文的朋友,劝他亲自到新拉纳克看看。晚上医生写信给公爵道:“汇报得留待明天,看到的一切使我太兴奋、太激动了,我还不能写成文字;好几次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想,我们的老人也处在这种庄严的心情中。这样,他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思想——他是正确的。让我们接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