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山茶花(第4/6页)

“噢,还没修建。”

“是吗?你夫人也到利休的墓来过。请你参拜你夫人参拜过的墓,请你谅解。”

这个说完双手合十的女人,水原感到像个谜。

这是这个女人的真心呢还是习惯呢,一时难以辨别。

虽然菊枝是水原的“昔日的女人”,可现在无疑成为照顾别的男人的女人了。

出了聚光院的门,一条道路伸向西面稍稍高起的尽头,那里面有一个小堀远州的孤篷庵。

从孤篷庵向西有一条通往光悦的鹰峰的路。水原以前曾经走过这条路。

水原站在从聚光院到孤篷庵的笔直的路上,观望着斜长的静静的松荫竹影。

路的北侧,有一排小庙。

“聚光院的老和尚,打扮成那个样子了。”菊枝说。

水原仍望着路,说:“他说自己是土人,那是向阿伊努人学的……”

“是吗?真让人惊讶。”

“多有趣的顶相啊。”

“什么?”

“禅僧的肖像叫‘顶相’。”

“是嘛。叫‘顶相’?我明白了。编成辫子的胡须,我从来没见过。”

“是个怪和尚。”

“看他的胡子,不管它,让它随便长,长成那样也很好啊。那真是一张男子汉的脸啊。”

“年轻的时候是个漂亮和尚呢。听人说他好像能当管长,但是被尘世的波浪冲走了吧。”

“他年轻时受到尘世的熏染,后来是不是改掉了那些毛病,真正觉悟了呢?有脱离烦恼即是佛的说法吧。”

水原向总见院的门那边走去,说:“山茶花正在开吧。”

在麦田那边,传说是太阁秀吉生前所喜爱的大山茶树正开着花。

在战争中,把庭园改为田园了吧。麦子已经出穗,在那青麦的衬托下,一棵大山茶树格外好看。那白色和浅红相间的山茶花,对山茶树来说花朵是较小的。

“抱着若子到这里来,是在十五年前吧。”菊枝说,“那时庭园里谁也没有。谁也没有,只有花。若子说的这话,你已经忘记了吧。”

“是啊。”水原回想起来,感到一个世界上好像只有一棵大山茶树。

“重新回到那个时候,该多高兴啊。今天,如果和那个时候那么年轻的我相会,该多高兴啊。”

“可只是我上了年纪,那多难堪啊。”

“没关系。因为男人没有年龄限制。只要我年轻就可以。”

“这话欠考虑吧。”

“欠考虑的是男人。问问自己的心吧。哦,女人上了年纪,考虑得就很复杂……”

“你呢……”水原有些郑重地说,“那以后,你没什么变化吗?”

“唉,谢谢你。托你的福,还算可以。”菊枝继续说,“人是在什么时候也必须要忍耐的。好时候是不长的。”

水原已经不能干预菊枝的生活,但感到战时、战后从事接待行业的菊枝,雇用着两个小姐,似乎有其难言之隐。

“对若子,我妻子一直到死还好像放心不下哩。”水原说。

“是嘛,谢谢。太对不起你了。在你夫人的忌日,你要好好祭奠她。”

对菊枝这一道谢的话,水原听来感到淡淡的。

“我要好好抚养若子。”

这种说法,好像她是收养了别人家的孩子似的。

“若子的姐姐为若子操了不少心。”

“姐姐怎么样?”

“有子吗?出去了。”

说出去,是指出去当艺妓了吧。

水原从大山茶树前离开,走出大门。

“有子也许从小就很苦吧,她待人很冷淡,就连对若子,也没有姊妹间的热乎劲儿。”菊枝一边走着一边说,“若子性情温和……”

“把她带到这里来就好了。”

“想要把她带来的。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你是不是方便……”

“我不能公开以父亲的身份见面吧。”

“你说什么?小时候你疼爱她的事,怎么能忘记呢?我说去见爸爸,若子眼含泪水把我送到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