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索菲亚·罗兰的屁股一样(第6/8页)

那个年龄最小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大,在乌特勒支做公务员,为金融部的市议员工作。拉尔森说:“她一点也不喜欢诗歌。”

“我父亲也不喜欢,”我说,“弟弟就更不用说了。真不敢相信我们有同样的基因。”

“有一阵我经常问自己她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儿,”拉尔森笑了,“可惜她的鼻子跟我的一模一样。”

他的鼻子不大,却很典型:鼻梁拱起,像个钩子似的。

“我曾经幻想过自己是被领养的,有一天亲身父母会来到门前。男的是巴西人,戴着一顶白色的帽子,是巴西诗人安德拉德。”

“那母亲呢?”

“南非女诗人安洁·可络合。”

“为什么是她?”

“你想,她坐在床尾,给你念诗。”我说,“那优美的语言,伴着魔幻般轻柔的声音:我多么想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我要为你写出诗句,跟你一样忧郁流畅。深夜里你睡着了,我要为你唱歌。”

拉尔森说:“这不是写给她爱人的吗?”

“这无所谓。”我说。

这时我终于看见了索菲亚的眼睛。她拿着勺子,挖好了冰激凌,正要放进另一只手里的小杯子。就在这个过程中,也就是一秒钟的时间,我们的目光相遇了。

“我找你,”拉尔森说,“是要问你一件事,其实是我的一个提议。”他挺了挺背,坐直了,继续说,而我却没在意听,漏掉了最重要的几句话。

索菲亚笑了,我也笑了,这时拉尔森问:“这笑是说明你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吗?”

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又说:“这是个非常不错的机会,当了编辑你就有机会去周游全世界了,比如萨格勒布、哈瓦那,还有魁北克。”

我还记得那张神奇的城市列表:斯特鲁加、伊斯坦布尔、米却肯。每当海曼被晒得黑黑的从世界另一头的某个诗歌节上回来,我总会全神贯注地听他讲那些城市。

“我在一家出版社上班,”我结结巴巴地说,“已经有工作了啊。”

“罗伯特会理解你的选择的,你得到这样的机会,他也会很高兴。”

我看着索菲亚,她还在看着我,嘴巴微微张开,嘴唇之间出现了一丝空隙。

“你想拥有这样的工作吗?”

“当然了,”我说,“我当然非常想成为世界上最棒的诗歌节编辑了。”

我想到了海曼,想到了亚历山大灯塔,他曾经把世界诗歌节比作灯塔。是他把我引领到了这个港口,现在是时候登陆了。

“这样看来我们得庆祝一下了。”拉尔森说,“这里有香槟吗?”

我摇了摇头,单子上最喜庆的就属贡多拉冰激凌杯了,小船似的杯子里装着水果、冰激凌和奶油。不过要是我点这个,弟弟一定会杀了我。他谁会说:你脑袋出毛病了吗?在这二十八度的天里,你不光坐在外面享受,还要点这么一大杯冰激凌!难道我还不够忙吗?

我试图去寻找卢卡的眼神,可是他一直回避我,看起来很累,不过作为一个夏天的冰激凌商人,也不奇怪。再过一个半月,等九月的尾巴跟十月都过去,他们就要回维纳斯了。到了那里,他就终于可以坐进沙发里休息休息,可以看电视,可以在午餐后睡个午觉,晚上从酒吧回家后就可以开始造小孩了。有一天,那个小型冰激凌机器的大拇指上也会长出老茧,就跟他的父亲、爷爷、太爷爷、太爷爷的父亲一样,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有一天,塔拉米尼家族的这根嫩枝会接手冰激凌店,再生出一个孩子来,接着做冰激凌。

今年冬天我也会回意大利。十二月卢卡和索菲亚就要在新圣马可教堂结婚了。卢卡还没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证婚人,不过听母亲说他正有此意。

“我们去码头喝点东西吧。”拉尔森说。他坐在椅子上,跟父亲结账。一张纸票递了出去,几个硬币找了回来,谁也没说话,这种寂静跟冷嘲热讽一样让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