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星期四之子(第5/9页)

她再次尝试发动引擎,但这次它却连咳都没咳一下。她把身上的外衣裹得更紧。

“哎,”她喃喃说,“来吧,利奥,你不会让老朋友失望的。”

黑色“欧宝”里面有一点灯光忽明忽灭,像是讯号。特纳没说话,但却轻轻地用粗手指摸了摸裤子后口袋里的扳手。

“那是封像高中女生写的信。谢谢你的关注。抱歉占用你那么多时间,也请你别忘了吹风机的事。然后我又写了个瞎掰的故事,说是有一天到商店买东西,看到有个老太太把两马克掉进一个装苹果的板条箱里。没人可以把钱拿得出来,结果老太太掉头就走,说是她已经付过账。我把信亲自送到大使馆,他下午就打电话过来。有两种型号,他说,较贵的一种有几种风速选择,而且不需要插座。”

“变压器。”

“但颜色是个问题,他说,他无法确定哪一种颜色我会喜欢。我们可以碰个面讨论一下吗?我们在星期四碰了面,地点就是这里。他说他每星期四都会来这里呼吸新鲜空气和看看小孩玩耍。我不相信这话,但我非常开心。”

“他只说了这些?”

“他有一次说他们亏欠他时间。”

“他们是谁?”

“大使馆。劳利把他某项职务拿走,给了别人。所以他就来这里散步,作为补偿。”她摇摇头,一脸钦佩的神情。“他倔强得像骡子。‘他们亏欠我时间,’他说,‘所以我就自己讨回来。这是我惟一的生存之道。’”

“你不是说他什么都不对你透露?”

“我是指最重要的事。”

他等她说下去。

“我们只是散步,看看河,往回走的时候手牵着手。要分别时他说:‘我忘了把吹风机给你看了。’而我回答说:‘好可惜。那我们下星期四得再来一次了。’看得出来他极为震撼。‘亲爱的布拉德菲尔德太太……’他说,但被我打断:‘下次再来这里,你得喊我海柔。’我是个荡妇,我猜你现在是这样想。”

“之后呢?”

“我们每星期四都会约会。在这里。他把车子停在小路上,而我则停在马路边。我们是情人,但没有上床。有时他会说话,有时不会。他老是带我去远眺他的房子,就像是想把它卖给我似的。我们会从一个小山头走到另一个,以便可以看到那房子。有一次我逗他说:‘你是恶魔。你是在带我看恶魔的王国。’他并不介意。你知道,他这个人从不会忘记任何事。他身体里住着个幸存者。他不喜欢我谈罪恶、痛苦之类的东西。他对这类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后来呢?”

他看到她的脸低了下来,笑容不见了。

“然后我们上了劳利的床。那是在一个星期五。利奥身体里面住着一个复仇者。他总是知道劳利什么时候有远行,他经常会到旅游科打听。他会告诉我劳利这星期会到汉诺威,那星期会到不来梅。”

“布拉德菲尔德去那些地方干吗?”

“老天,我怎么知道?利奥也老是这样问我。劳利从不告诉我任何事情。有时我会想他是在到处追踪卡费尔德……看起来哪里会举行游行示威他就会去哪里。”

“从那次以后呢?”

她耸耸肩。“自此我们一有机会就会在一起。”

“布拉德菲尔德知道吗?”

“老天。知道?不知道?你比德国人还糟糕。介乎知道与不知道之间。你以为所有事情都是一刀切的吗?有些事情要说出来以后才会是真的。劳利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

“老天,你真是给足了你自己理由。”特纳喃喃说,然后想起自己三天前的早上曾对布拉德菲尔德说过同样的话。

她直直地看着挡风玻璃外面。

“人生要的是什么?难道就只是丈夫、儿女、事业?你打乖乖牌,他们就会认为你的牺牲理所当然;你不安分,他们就喊你贱女人。何苦委曲求全呢?我不是上帝。我不能把他们都扛在肩膀上。我为他们而活,他们却为其他人而活。我们全都是圣人。我们全都是傻瓜。所以我们何不为自己而活,追求新生活以补偿奉献过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