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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尔将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把红白相间的盒子里的铜壳子弹一发发装填进副警长的步枪。“娜塔莉,抱歉在做这件事之前没有同你商量。我不能错失这次机会——海恩斯简直是送上门来的。”

“嘿,没事儿。”娜塔莉说。她激动得动来动去,一会儿单膝跪地,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又双膝跪地。她舔了舔嘴唇:“索尔,这很有趣。”

索尔看着她。

“我是说,我知道这很可怕,但同时也令人兴奋。我们要干掉这个人,离开这儿,然后……噢!”

索尔紧紧地抓住她的肩。他将步枪靠在石头上,把右手放在她的另一只肩上。“娜塔莉,”他说,“这一刻,我们身体里全是肾上腺素。这是很令人兴奋,但这不是电视。枪战结束之后,演员不会站起来去喝茶。头几分钟就会有人受伤。这同交通事故一样,没什么好兴奋的。你要做的是集中精力,让别人去遭遇事故吧。”

娜塔莉点点头。

直升机绕了最后一圈,短暂消失在南面的山脊背后,然后带着一团尘土和松针降落在空地上。娜塔莉紧贴着地面,肩靠在石头上。索尔俯卧着,步枪靠在肩膀上。

索尔闻到了被太阳炙烤的泥土和松针的味道,不禁回忆起了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地点。1944年10月,从索比堡逃出来之后,他加入了猫头鹰森林里一个叫“奇尔”的犹太游击队。十二月,在成为游击队医生的助手和勤务兵之前,索尔分到了一支步枪,被安排去站岗。

那是个寒冷和晴朗的夜晚,满月下的雪地上呈现出一层淡蓝。突然,一个德国士兵跌跌撞撞地闯进索尔埋伏的空地。那名士兵还只是个孩子,没有戴头盔,也没有佩步枪。他的手上和耳朵上都包裹着破布,苍白的脸上都是冻伤。索尔从他所属部队的标志立刻判断出,他是一个逃兵。上一周,苏联红军发动了一次大规模进攻。虽然还有十周德国国防军才会被彻底打败,但这个孩子同成百上千人一样,加入了溃败的行列。

关于如何对付单个的德国逃兵,奇尔游击队队长耶切尔·格林斯潘下达过具体的指示:射杀他们,将尸体丢进河里,或者留在原地腐烂。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审讯的时间。但有德国巡逻队经过的时候就不能开枪,以免暴露游击队的位置。这时候,哨兵就得改用匕首,或者直接放逃兵走。

索尔大声盘问起来。他本可以开枪的。他的战友隐藏在数百米之外的山洞里,这一带都没有德国兵活动的迹象。但他没有立刻开枪,而是选择了盘问。

那个男孩立刻跪在雪地里哭泣起来,用德语哀求索尔。索尔绕到金发男孩身后,古老的毛瑟枪枪口离男孩后脑勺不到三英尺。索尔想到了那个大坑,想到了被扔进大坑中的苍白尸体,想到了那个德国国防军士兵脸上的橡皮膏——他叼着烟休息,两只脚在恐怖的大坑上晃荡。

男孩痛哭着,泪水冻成了冰,在长长的眼睫毛上闪着光。索尔抬起毛瑟枪,往后退了一步,用波兰语说了一句:“走吧。”德国男孩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然后连滚带爬地从空地逃走了。

第二天,游击队向南转移。他们在一条小河的开阔段发现了那个德国士兵面朝下被冻僵的尸体。就在那一天,索尔找到格林斯潘,请求担任雅克兹克医生的助手。奇尔游击队队长瞪了索尔好一阵子才开口说话。游击队可没工夫培训不愿或不能杀德国人的犹太人,但格林斯潘知道,索尔是切姆诺和索比堡的幸存者,于是他同意了。

索尔在1948年、1956年、1967年、1973年都参加了战争,但最后一次他只参战了几个小时。每次战争中,他都是军医。除了被上校操控去跟踪老家伙的那几个小时,索尔从来没有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