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放的作品的艺术理论(第8/15页)

这种组合机制用的是俄耳甫斯式的启示,这并不影响这本书在结构方面是一种可动的、开放式的作品这一事实(在这一点上它同前面提到的、由其他交流和启示努力产生的经验非常接近)。尽管文字元素的这种组合方式本身就可以引出开放性的组合关系,但这部作品还是想要形成一个不断融合变化的世界,在读者眼前不断变换更新,显现出它极力想要替代和实现的——我们不说是极力想要表现的——绝对多样化的新面貌。在这样的结构之下当然不会产生任何确定的意思,正如它事先没有确定的形式一样:如果书哪怕仅仅是一个段落有与最终的、单义的、同排列组合的相互关系不融合的意思,那么这一段落就会阻断整个的这套机制。

马拉美的这一乌托邦式的努力——它牵涉很多确实很不一致的想法和天真的努力——没有最后完成。我们无法知道,如果这样的努力一旦完成,这种经验是很有价值呢,还是会形成一种由于感知在自己的行程中日渐衰落而形成的神秘、含糊、不可思议的东西。我们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我们这个时代开始之初,能看到运动中的作品这种充沛的启示是很有意思的,这表明,一定的需要已经隐约可见,仅凭这一已经形成的事实就可以说,考虑如何将这些文化元素纳入时代全景是正当的,确实应该对这些元素做出解释。所以我们考察了马拉美的试验,尽管它是同一种非常含糊的问题联系在一起的,尽管从历史上说它是很有局限的,而现在的运动中的作品则正在努力确立共同生存的协调的、具体的联系,像最近在音乐方面所进行的努力那样,正在努力培养一种感觉,正在培养一种形象,但并不试图成为对认识这一概念的俄耳甫斯式的替代物。

确实,认为隐喻或者诗的象征以及音乐或造型艺术是比逻辑所提供的手段更深刻的认识现实的手段,是很危险的。对世界的认识在科学领域才有自己真正的渠道,艺术对洞察力的每一种追求尽管在诗的领域里是有益的,但它本身总是存在一些模棱两可的含糊性。艺术不只是认识世界,还要产生对世界的补充和一些自主的形式,这些都是现实存在的东西之外的东西,从而显示出自己的规律,展现个人的生活经历。但是,每一种艺术形式如果说不被看作科学认知的替代物的话,都可以很好地被看作认识论的隐喻,也就是说,在每一个世纪,艺术形式构成的方式都反映了——以明喻和隐喻的方式对形象这一概念进行解读——当时的科学或者文化看待现实的方式。

中世纪封闭的、单义的艺术作品反映了当时的明确的、事先确定的等级森严的世界观念。艺术作品作为一种教育信息,作为一种单中心的、必然性的结构方式(即使在韵律和韵脚方面极端严格也是如此),反映了一种三段式的科学,一种必然性的逻辑,一种这样的推演意识:现实一步一步没有意外地在一个方向上展现出它的面貌,脱离科学的基本原则——这样的原则是反映现实的基本原则——而进展。巴洛克风格的开放和能动恰恰标志着一种新的科学的觉醒:以视觉取代触觉,也就是说,主观这方面占了上风,注意力由建筑和绘画作品的本体转向它们的外貌,比如令我们想起印象主义、感觉主义和经验论这样一些新的哲学和心理学,经验论将亚里士多德的实质现实归纳为一系列的感知;另一方面又放弃了作品要有必要的中心、要有突出的观点这样一些做法,同时吸收了哥白尼关于宇宙的观念,这一观念彻底否定了地球中心说和所有与之相关的形而上学的推论;在现代科学界,像在巴洛克式艺术作品和绘画中一样,全局中的各个局部都有等同的价值和特性,所有一切都在向无限延伸,没有限制,也没有任何关于世界的思想规则能够使这种延伸停顿下来,但一切都在渴望能够越来越以新的方式同现实更接近,越来越多地揭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