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二(第12/43页)

由于我去了艾米莉的另一个家,她和我的关系继续朝着轻松的方向发展。比如,有一天上午,我能就她没洗干净的脸和肿眼泡发表看法了。前一天她没有去杰拉尔德那里,此时也没有要去的迹象。快到中午了,她还没有换上出门穿的衣服,而穿着睡觉时穿的衬衣模样的棉布衣服,这衣服曾是夏季的晚礼服。她坐在地板上,搂着雨果。

“我真一点也弄不明白我在那里干什么。”她说,把这当作一个问题提出来。

“应该说,你在那里什么都干呀。”

她把目光死死盯住我。她笑得有点苦涩,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不错,要是我不干,有人会干的。”

这可是我没预料到的:这可以算是过于成人化的想法。即便是在我暗自赞许她的见识的同时,我也产生了警觉,因为这个想法的另一面——它的阴影实在幽暗,会引向种种不安和绝望,确切地说,这经常是走向自杀的第一步……至少这对于精力耗尽的人是最致命的。

但我想要回避:“非常正确。对我们每个人都是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都可以在床上睡大觉了!”不过我心里想到的是:为什么你现在有这样的感觉?此时此刻。是什么引起的?

她笑了——是啊,她非常敏锐,脑子很灵活。“哦,我不会割自己的喉咙的!”然后,她来了一次彻底转变,冲口而出:“可我那么做的话,又怎么样?”

“是因为莫琳吗?”我问。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

我说的傻话能让她反省一下自己,她情绪比刚才稳定了一些。她看着我——我从她这类目光中多次看到过嘲讽火花的闪现。这一次的意思是:啊,一个轰动事件!他不爱我了,他爱别人了!

“莫琳……”她让这个名字从嘴里滑出,如同耸一耸肩,她确实耸了耸肩。可随后她屈尊地对我坦白:“说实在的,不是莫琳,现在是琼。”

她等着看我的反应,当我惊叹“什么,瞎说吧,这怎么可能”时,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友善的微笑。

“不该这样的,是不是?”她在模仿我说话。

“可她——多大了?”

“她的真实年龄是十一岁,可她说自己十二岁。”

此时她笑起来,这可不是她自己的、真正的人生观。我起劲地表示不赞同倒使她劲头更足了,她甚至坐直了,笑得更欢。我逐个抑制到了嘴边的各种唠叨,心里明白,这些话只能换来嘲讽。她终于又嘲笑我了:“哦,她可不能怀孕,这是事情的底线。”

我并不打算认输。“无所谓,”我说,“反正这对她不可能有什么好处。”

她的笑容变了——其中有一点悲伤,或许是忌妒,这种笑容的含义是:您忘了我们的处境可消受不了您的行为标准。我们可不是那么幸运的人,没忘吧?

见她现出这种笑容,我不再吭声。这时她说:“您心里在想,啊,她只是一个孩子,多么要不得的错误!可对这种事情,我心里想的是,琼是我的朋友,而现在她不是了。”

此时我真的无话可说。就因为最后这句蠢话?如果说琼现在不是朋友,那她会在一周之后重新成为朋友,那个时候杰拉尔德接着找上了另一个。一天里似乎要发生十几次——艾米莉在短短的一瞬间便从远比我“世故”的范畴(我用“世故”这个词表示对事情如何进行的一种认可、一种理解)转换为一个孩子的状态,十足的孩子,甚至两个角色她都习以为常……我耸耸肩,随她去吧。我无能为力,这种变来变去的谈话我已经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