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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父停顿了片刻,没有马上回答,只有喘息声传入翔子的耳朵,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咽了口口水说道:“是呀,翔子家如今刚好手忙脚乱、不可开交的时候,所以我就没告诉你,抱歉得很啊。”

翔子轻轻叫了一声,喉咙里有一块什么东西顺着咽管滑了下去。

“其实,她自从去年得了支气管炎后就一直卧床不起,美和真的很辛苦,现在整天陪护她妈,基本上哪儿都去不了了,孩子又小,因为看护的事情和她丈夫也吵翻了,现在正闹分居。唉,这孩子真可怜哪!”

和美和不期而遇的那天,她一点儿也没露出辛苦的样子啊。

也就是说,她那天邀请自己聚餐纯粹是一种社交辞令,和纪子说过的“不管碰到什么问题欢迎打扰,随时可以来电话”一样,而自己居然对纪子的话信以为真,还傻傻地等她给自己回复呢。没有理由嘲笑荣利子,自己之前对她那么冷漠无情,现在才醒悟过来,原来荣利子和自己一样,因为把握不好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以致劳而无功,最后输得狼狈万分。

“那个……我想去看望婶婶,方便吗?”

翔子暗暗责怪过美和不来电话,现在知道了,她这样是有原因的,她实在没办法出门呀,怪自己之前一点儿都没想到。翔子第一次如此真诚地想,如果可能的话去帮美和一把,美和现在也正需要有个人和她聊聊天不是吗?更重要的是,翔子非常牵挂婶母。

“谢谢啊,你婶婶和美和一定高兴极了。这段时间里,也没个人说话和商量,家里的空气沉闷得要死。不过,你那边也不好离开人呀,不必勉强了。”

“没有勉强啊,真的,我想见婶婶呢。”

挂掉电话后,翔子站在自动售货机前,塞入几枚硬币,买了罐和贤介刚才喝的一样的咖啡。她再次打开手机,拨了一个储存在手机里的号码,听筒中传来无法接通请留言的声音。贤介大概正在车上,由于信号的原因无法接听。翔子用极快的语速对着手机开始说话,想赶在录音时间内一口气说完。

“到巴士站了吗,贤介?那个……我不想什么也留不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度过一生,那样让我觉得好害怕。事到如今,我不是想替自己辩解,当他对我表示好感的时候,我只是感到我还没有到人老珠黄的境地,所以让我有种轻松的感觉,博客受到读者称赞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感觉,我只想让自己的人生留下一点儿足迹。就像你说的,我想感受一下那种可能性。可是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价值标准交到了别人手中,从而把最最重要的东西遗忘掉了。而贤介,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一点,所以,和你在一起我就能平静下来。以后,我再也不会把自己的人生交给别人左右了……也许你会觉得我的自我感觉太好了……”

翔子感到口干舌燥,说不下去了,于是拿起咖啡仰起头喝了一大口,声音又变得清亮起来:“贤介,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只要陪在你身边,人生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就会感觉世界无限宽广,我一定会好好努力,成为让你由衷感慨的那个人。”

放下电话,翔子慢慢闭上眼睛。帆布床、穿着睡衣在挂吊瓶的患者、隐在磨砂玻璃后面的电灯泡……她想象着从所能看到的一切物体上拼命寻觅希望之光,然而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仅仅说出来而已——只不过说给贤介听而已,今后再也不可能相遇的可能性非常大。这仅仅只是一小步,想要回到原先的地方,必须走很长很长的路呢,长得令人晕头转向。但是,既然已经走出这一步,翔子就不想再回头。

得赶快到病房里去。今天才刚刚开始。她站起来,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将空罐子使劲儿捏扁,丢进垃圾箱,身上感觉微微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