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4/5页)

宁阳初刚想开口,却又发现了件更诡异的事。

整场葬礼,一直到现在,裴陌都没有提过哪怕一次温絮白的名字。

宁阳初把原本要说的话吞回去,他问裴陌:“谁?”

裴陌的眼尾无声跳了下。

他像是腾起被冒犯的恼火,却又被惯常的冷漠平静压回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对,我知道。”宁阳初不和他纠缠这个,又逼出另一个问题,“裴陌,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宁阳初一直想问裴陌。

为什么不接温絮白的电话?

温絮白没料到自己的状况那么差,他病糊涂了,眼底出血又导致看不清,在打给裴陌后,就没有余力再打电话自救。

可如果裴陌及时接了电话,立刻联络急救,是不是……温絮白还有可能活下来?

温絮白是不是有可能再咬咬牙,再多坚持一下,撑到医院,被救活过来?

温絮白是不是曾经有机会——哪怕是个非常渺茫的机会,在那天晚上,是不是存在概率极其微弱的一点可能,温絮白能熬过去……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养身体,把身体养好。

温絮白都那么不好意思了,顾左右而言他半天,腼腆到说话声音都变小,轻咳着含混问宁阳初,海上大摩托艇好不好玩。

好玩吗?有没有年龄限制?

七十岁能不能玩?七十五岁呢?

在温絮白给自己的人生计划里,他努力治病治到七十五岁,配合几十年后的医疗技术发展,总该能变得健康又活蹦乱跳,想去哪玩就去哪玩了吧。

那明明是个和他们一样年纪的人。

是活生生的、知道疼的人,是那么想活下去的人。

……

裴陌像是没听见他的问题。

裴陌拿起手机,自顾自查看,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又被宁阳初纠缠不休,显出些不耐烦:“你闹够了没有?我要打电话给清洁公司了。”

宁阳初被他推开:“……什么?”

“清洁公司,温絮白拜托我的。”裴陌说。

似乎只在这句话里,裴陌能完整顺畅地说出这个名字。

他打电话给清洁公司,预约清理洗手间的服务,从自己的账户里扣款。

预约成功的短信密密麻麻,挤满了一整个屏幕,终于把那条语音信箱提醒的消息挤得彻底看不见。

裴陌皱了皱眉,然后放松地舒了口气。

“没有为什么。”裴陌收起手机,他的神色厌恶,有种不加掩饰的排斥抗拒,“我只是不想接他的电话,就这样。”

那天晚上,裴陌没有接温絮白打来的电话,没有任何特殊原因。

他一直这样排斥温絮白,用冷漠和抗拒来鞭笞温絮白,仿佛这样做就能证明,他不是个受家族挟制的懦夫废物。

仿佛只要温絮白联系不上他、又平安无恙地度过一个又一个发病的夜晚,就说明温絮白的病根本没那么重。

温絮白只是在用病情挟制他,他看穿了这一点,于是以冷漠回应,戳穿对方拙劣的骗局。

他做的事并不过分。

这是温絮白应得的,温絮白明知他心有所属,却还要折磨他。

他只是不想接温絮白的电话。

裴陌看着墓碑旁的纸灰,他的意识忽然不受控地恍惚了下,像是看见什么幻觉——他看见温絮白站在墓碑旁,可这根本不可能。

这世上没有鬼,就算有,温絮白也不可能变成鬼回来。

裴陌盯着那些纸灰。

……

他眼前的墓碑变了个样子,变成他母亲的墓,少年时的他在那块碑前蜷缩着痛哭,一直哭到天色黑透。

小小的温絮白蹲在他身边,帮他擦眼泪,帮他把纸灰拢成一堆,听说这样可以许愿。

“小陌。”十几岁的温絮白转过头,眼睛很漂亮,有种认真的温和神气,“我是哥哥,我保护你,照顾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