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4/6页)

傀儡之下,无数条线、无数双手试图操控,都在谋划好处,都在求名求利汲汲营营,冠冕堂皇的表象之下,早已是一滩浑水。

秦照尘只觉心胸冰冷,这一股寒意不散,坠进骨头里,钻进最深的地方。

……他同时鹤春争斗了十年,不能收手了。

只有扳倒这个奸佞,杀一儆百雷霆万钧,才能彻底毁去朝中坏透了的根基,肃清如今的乌烟瘴气。

这样的念头,是不受他与时鹤春的私交影响的。

秦照尘想送时鹤春去江南,不想让时鹤春死,想给时鹤春一个善终……这些都不会影响,大理寺卿一定会扳倒朝中最大的奸佞。

时鹤春这些年举止放肆,荒唐得不知收敛,无视律法插手刑狱,几乎是把破绽直接往他手里送。

这些破绽变成诸多证据,就压在大理寺案牍之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那些滔天的权势就会烟消云散。

如今东风起了,该做的都做完,诸业已成。

……到了这个时候,秦照尘却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了。

这样的茫然,叫秦照尘下朝时,已彻底乏力到恍惚。

大理寺卿木然坐进马车,低声吩咐回府,甚至没察觉到车里还有人。

……

所以,被一个藏在马车里的奸佞抵着额头,不由分说把脑袋推起来的时候……大理寺卿自然也难免错愕到震惊。

秦照尘盯着眼前的人,说不出话,瞪圆了眼睛。

“什么表情。”时鹤春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收起来。

湿淋淋的一个奸佞抱着雕花小暖炉,盘膝坐在他眼前,跟着马车晃晃悠悠仰头:“以为我是鬼?”

大理寺卿宁可见了鬼:“你怎么在这——你为什么不上朝?!”

他今日身心恍惚到这个地步,竟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之所以这场弹劾顺利至极,是因为时鹤春没上朝。

“上朝干什么,看吵架听拌嘴?”时鹤春看他表情,就知道这位榆木疙瘩大人今天只怕遭了大罪,“头疼吧?这才哪到哪。”

秦照尘盯着他,来不及想别的,眉峰先蹙得死紧,扯了外袍将他蒙住。

时鹤春荒唐放肆、恣意惯了,不上朝没什么奇怪的,无非告个病假,懒得告假时甚至公然旷朝,自然有人帮忙找补。

秦照尘想不通,这人为什么会被淋成这样,又为什么会在自己的马车里:“你去哪了?”

南面雨患不休,近些天京中也在暴雨,伞根本派不上用场,走上一时三刻就要被浇透。

秦照尘不知他去了什么地方,但时鹤春就这么一身雨水地坐着……眼看就要把秦王府半旧的破马车淹了。

大理寺卿用外袍把这个奸佞按住,强行擦他身上的水。

一整件外袍顷刻就全湿透,被秦照尘拧了,只觉触手寒气逼人。

这场秋雨滂沱肆虐,浇灭了晚秋的最后一丝热气,落的雨里,甚至已经有了细碎冰碴。

时鹤春半闭着眼睛,不撒手地揣着那个暖炉,被他擦得摇摇晃晃,仿佛还叫秦大人伺候得很舒服。

“去买米呗,能干什么。”时鹤春说,“今年米贵,有价无市,不好买。”

时府下人跑腿都不管用,非得时鹤春亲自出面,连恐吓带威胁,拿出十成十的奸佞做派,才逼那些钻进钱眼里的粮贩子松口。

时鹤春就知道今天要吵架,旷了今日必定乌烟瘴气的朝会,直接来等秦照尘下朝。想着给要避嫌的大理寺卿留面子,就没叫时府的马车走得太近。

谁知道秦王府这个破马车这么难找。

秦照尘给他擦着头发上的水,听时鹤春漫不经心念叨,心事又上来,手下动作渐缓。

“接着擦,冷着呢。”时鹤春打了个哈欠,伸直双腿,放肆支使大理寺卿,“放心,我自己钻进来的,你车夫都没看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