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职[8](第5/8页)

也许,我本不该有浓厚的兴趣去耐心地与他长谈近两个小时,但我很好奇,我想知道,为什么一个英国威尔士人会在法国内地这样偏僻的乡村当农民。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原因展现了出来。这个故事如此令人着迷,把我和伯纳黛特都吸引住了。

他的姓氏不是普雷斯,而是普赖斯,按法语的发音是普雷斯。他的全名是埃文・普赖斯,出生在英国威尔士南部的朗达山谷。差不多四十年以前,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曾经是威尔士军团的一名二等兵。

当时,他参加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前的第二次马恩河战役。他身负重伤,在一家英军医院里躺了几个星期,在这期间,政府宣布停战了。当英军返回家园的时候,他由于伤势太重无法动身,于是被转移到一家法国的医院。

在这里,他得到一位年轻护士的悉心护理,当他因为伤痛而卧床不起,这位姑娘爱上了他。他们结了婚,来到法国南方的多尔多涅,在她父母的小农场里安顿了下来。他再也没有回过威尔士。岳父岳母去世后,他妻子作为唯一的子女,继承了这个农场,也就是我们现在待着的地方。

在这个如此缓慢的叙述过程中,普赖斯夫人一直坐在这里倾听着。每当偶尔听懂一两个词语时,她便会绽出快乐的微笑。我努力想象她在一九一八年时的模样:身材苗条,像一只快活伶俐的麻雀,一双深色的眼睛,干净整洁,干起活来十分欢快。

这位法国小护士在佛兰德地区的传染病医院里,悉心照料这个巨大、无助、头脑简单而又发育过度的大孩子,并最终爱上了他。这个形象深深打动了伯纳黛特,她俯身向前,碰了一下普赖斯的胳膊。

“这是一个动人的故事,普赖斯先生。”她说。

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情致。

“我们来自爱尔兰。”我说,像是在提供一些信息作为回报。

当他妻子为他盛上第三份浓汤的时候,他依然沉默无语。

“你去过爱尔兰吗?”伯纳黛特问道。

又过了几秒钟。他咕哝着点了点头。我和伯纳黛特惊喜地互相对视了一下。

“你是在那里工作吗?”

“不是。”

“你在那里待了多久?”

“两年。”

“那是什么时候?”伯纳黛特问道。

“一九一五年……到一九一七年。”

“你在那里干什么?”又过了一段时间。

“当兵。”

当然,我本该知道的,他不是一九一七年入伍的。他入伍的时间还要早一些,是一九一七年被派去佛兰德地区的。此前,他在英国陆军的爱尔兰警备司令部。

伯纳黛特微微打了个寒战。她来自一个狂热的共和党家庭。也许我本不该去理会,不该去进一步探究。但出于记者的本能,我继续问了下去。

“你们驻扎在哪里?”

“都柏林。”

“啊,我们就是都柏林人。你喜欢都柏林吗?”

“不喜欢。”

“噢,听你这么说,我感到很遗憾。”

我们都柏林人对这个地方是很自豪的。我们喜欢外国人——哪怕是驻军——来欣赏我们这座城市的品质。

有关这位前二等兵的早期生涯,正如他后期部分的经历一样,展现得十分缓慢。他一八九七年出生在威尔士朗达地区一个非常贫困的家庭,生活艰难而凄凉。一九一四年,他十七岁就当兵入伍,其动机与其说是出于爱国热情,还不如说是为了吃饱穿暖和有营房住。他一直是一名二等兵,从来没有得到过晋升。

当其他人奔赴佛兰德地区的前线时,他在训练营和威尔士的一个军需仓库里度过了十二个月。一九一五年下半年,他被派往爱尔兰警备司令部,他的部队驻扎在都柏林利菲河南岸爱兰布里奇寒冷的兵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