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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清楚,在她与亚莉珊卓奋斗时,葛利克曼为何没出现。是她求他别来的。“你有勇气承受痛苦折磨,这就够了。”她当时告诉他,“但你没有勇气目睹其他人受痛苦折磨,这也是我爱你的原因。基督可以轻易面对。基督可以治愈麻风病人,基督可以让盲人看得见,让死人复活,甚至可以因为天理正道而死。但你不是基督,你是葛利克曼,你除了旁观,除了感同身受之外,对我的痛苦无能为力,所有的人都无能为力。”

但将军和他的魔术师不同,她有些愤愤不平地辩驳道,他们自许是为我治病的医生,我有权利要求他们!

在她指定的时间,那个又矮又呆、声音像驴子嘶叫的管理员上楼来,她那个神似人猿的丈夫也带着螺丝起子一起上来。他们充满兴奋地来找欧斯特拉柯娃,充满喜悦地为她带来振奋的消息。欧斯特拉柯娃已仔细地作好准备,等候他们的到访,她播放音乐,化好妆,睡椅旁堆放了许多书,营造出休憩自在的气氛。

“有访客,夫人,男的……不,他们没留下姓名……从国外来,只在这里停留几天……他们认识你的丈夫,夫人,移民,他们是,和你一样……不,他们希望这是一个惊喜,夫人……他们说为你带来亲戚的礼物,夫人……一个秘密,夫人,其中一个很高大、强壮,而且英俊……不……他们改天再来,他们是来谈生意的,许多约会,他们说……不,搭出租车,而且叫车子等着——费用喔,想想看!”

欧斯特拉柯娃笑起来,把手放在管理员的臂膀上,好像把她拉进一个大秘密似的,而她那个人猿丈夫正站在一旁,对着她俩吐出香烟和大蒜的气味。

“听着,”她说,“请听我说,皮埃尔先生和夫人。我很清楚他们是什么人,这些有钱又英俊的访客。他们是我丈夫不成材的侄子,从马赛来的,懒惰鬼,浪荡子。如果他们带礼物来给我,你可以确定,他们也会要求有张床和像样的晚餐招待。所以,拜托,告诉他们,我会出国一段时间。我爱他们,但我必须保持宁静。”

无论那两个山羊头里装着的是怀疑或失望,欧斯特拉柯娃都用钱打发走他们。现在,她又是独自一人,手枪挂在脖子上。她在睡椅上舒展身体,抬起臀部到一个勉强可以忍受的姿势。枪握在手中,指向门口,她可以听见上楼的脚步声,有两双脚,一双脚步重,一双脚步轻。

她喃喃地说:“一个个头高,一件皮外套……一个个头胖,一双灰鞋脏……”

接着是敲门声,胆怯如孩提时的爱情表白。一个陌生的声音,说着带陌生口音的法文,缓慢而典雅,像她丈夫欧斯特拉柯夫一样,有着相同的温柔魅力。

“欧斯特拉柯娃夫人,请让我进去。我是来帮你的。”

欧斯特拉柯娃觉得一切都要结束了,她审慎地扣着已死丈夫那把手枪的扳机,迈着坚定但痛苦的步伐前进,走到门边。她横着蟹行前进,脚上没穿鞋子,而且并不信任那个鱼眼窥孔。她绝对不相信那个窥孔只能由里而外单向窥视。因此,她在房里迂回前行,希望能避开窥孔的视线。行经欧斯特拉柯夫那张模糊的照片时,她不禁深深怨恨他如此自私地早死,而不能活着保护她。接着她想:不,我已经渡过险境。我有了自己的勇气。

她的确有勇气。她正准备作战,每一分钟都可能是她的最后一分钟,但痛苦已消失,她的身体已准备好随时为葛利克曼而战,一直如此,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能量像援兵驰至般涌入她的四肢。她有葛利克曼在身边,她无须祈求,就能记起他的力量。她相信这是圣经的旨意,他永不餍足的做爱,都是为了在此刻激励鼓舞她。她有着欧斯特拉柯夫的平静与欧斯特拉柯夫的荣誉,她有他的枪。但她奋不顾身、孤注一掷的勇气,毕竟是她自己所有的,这是一个被激怒、被剥夺而愤恨不已的母亲的勇气。亚莉珊卓!来杀她的人,就是羞辱她秘密生女的那些人,就是杀了欧斯特拉柯夫与葛利克曼的那些人,如果她不能出手制止,他们也会杀了整个可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