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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离开一阵子,安恩。”他说,尽量自然地叫出她的名字,“我不想在电话上告诉你。”这是他作战时的声音,听到自己用这样的声音讲话,他觉得自己简直是白痴。“我要去勒索一个深陷爱河的人。”他应该这么说的。

“是为了某些特别的事离开,或者只是为了离开我?”

“我有工作要做,必须出国一趟。”他说,他仍然努力想摆脱英勇飞行员的角色,却未成功,“我想,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该到水滨街去。”

她的手指紧紧扣住他,但她心里想的却又是另一回事,她能很自然地应付别人,所有的人。在他们下方的岩石缝隙里,汹涌的海浪碎裂成翻滚的泡沫。

“你大老远跑来,就只为了告诉我,那栋房子已经禁止进入了?”她问。

他没回答。

“让我换个方式说吧。”他们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她说,“如果水滨街的房子可以自由出入,你是不是会建议我到那里去呢?或者你要告诉我的是,那房子已经永远不准进入了?”

她停下脚步,凝视着他,放开手,想从他的脸上读出答案。她低声说:“行行好吧。”他可以看见她脸上同时出现的疑虑、自尊与希望,也不禁纳闷她会在自己脸上看见什么样的神情,因为他完全无法了解自己的感觉,只知道她遥不可及,他不属于这个地方。她宛如漂流海岛上的女郎,带着所有爱人的阴影,逐渐漂离远去。他爱她,他对她漠不关心,他超然地观察她,但她正离他远去。如果我不了解自己,他想,又怎能分辨你是谁呢?他看见岁月的皱纹,以及他们共同生活所留下的痛苦和争斗。她是他所渴望的一切,她一无可取,她让他想起他很久以前就已知道的事;她遥不可及,但他全然了解她。他看见她脸上的庄重神态,有那么一分钟,他在想,自己是否能宽大为怀地承受这一切;但下一分钟,他便鄙视她对他的依赖,只想离她而去。他想大叫“回来”,但无能为力,他甚至无法伸出手来,阻挡她从自己身边溜走。

“你常告诉我说,永远别放弃期待。”他说。这句告白的话听来像是问题的导言,但却没有任何问题提出。

她等候着,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告白。“我是个滑稽演员,乔治。”她说,“我需要一个可以调侃的对手66。我需要你。”

但他远远地看着她。

“这是工作。”他说。

“有他们,我活不下去。没有他们,我活不下去。”他猜想她又提起她的那些情人了。“比改变更糟的,就是维持现状。我痛恨抉择。我爱你。你了解吗?”他必得说些话来弥补这交谈的间隙。她并不依赖他,但她落泪时却靠在他身上,因为哭泣让她全身乏力。“你从来不知道你有多自由,乔治。”他听见她说,“我必须让我们俩人自由。”

她似乎意会到自己的荒谬悖理,因此破涕为笑。

她放开他的手,他们重新上路。为了导回正轨,她问了些普通的问题。他说要几个星期,或许更久。“住旅馆。”但没说是哪个城市或哪个国家。她再次面对着他,泪流满面,比之前更糟,但泪水并未打动他,虽然他希望可以。

“乔治,就止于此了,我保证。”她停下脚步,恳求地说,“汽笛声已远离了,在你我的世界里。我们拥有彼此。不会再有了。根据平均值,我们是这个地球上最心满意足的人。”

他点点头,似乎了解了她所说的重点,但并未全然同意。他们又走了一小段路。他发现,她沉默不语时,他反而更能感受到与她之间的关系,尽管他所谓的关系,也不过就是意识到有一个活生生的人与自己沿着相同路径前进罢了。

“我要做的事,和毁了比尔·海顿的那个人有关。”他对她说,既非安抚,也非自己抽身的借口。但他心里想的是:“跟毁了你的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