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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错过火车的班次,有两个小时要打发。退潮了,他沿着玛拉西昂附近的海岸走,对自己的漠然感到非常恐惧。天是灰色的,海鸟衬映在灰色的海面上,显得非常洁白。几个大胆的孩子泼溅海浪。我是个心灵的窃贼,他沮丧地想,我自己毫无信仰,却追求着其他人的信念?我想用别人的火来温暖自己。他看着那些孩子,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以前曾读过的诗句:

转身,如泳者跃入澄净

从逐渐衰老、冰冷、厌倦的世界

喜悦,油然而生

没错,他郁郁不乐地想。这就是我。

“现在,乔治,”拉康追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把女人捧得太高了,这就是我们这些英国中产阶级犯的错?你是不是认为,我们英国人从传统和学校教育里,就把女人捧上至高无上的地位,然后又怪她们不如理想——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们把女人当成一种概念,而不是血肉之躯。这就是我们问题的症结。”

史迈利说或许吧。

“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瓦拉干吗老是扯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拉康大声咒骂,让坐在隔桌的人吓了一跳。

史迈利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在拉康推荐的牛排馆里,一起吃了顿讨厌的饭。他们喝从玻璃水瓶倒出来的西班牙葡萄酒,而拉康对英国的政治困境大发雷霆。现在,他们喝着咖啡和值得怀疑的白兰地。反共产主义恐惧症是太过火了,拉康说他很确定。毕竟,共产党员也是人。他们并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不再是。共产党员所追求的和每个人都一样——繁荣,以及一点和平与安宁。他们想在该死的敌对状态中,找一个休息片刻的机会。而如果他们不是这样,那么,我们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有些问题——就说爱尔兰吧——还悬而未决,但你绝对无法让美国人承认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英国人根本无法治理;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几年就搞定了。我们的未来是靠集体行动,但我们的生存却要独力奋斗,这个矛盾的难题一天天地扼杀我们。

“现在,乔治,你怎么看呢?毕竟你已经不在位了。你有客观的立场,宏观的视野。”

史迈利听见自己喃喃吐出一些有关光谱的无意义字句。

而现在,史迈利担忧了一整个晚上的话题终于来了,他们对婚姻的讨论会开场了。

“我们一直被教导,应该宠爱女人。”拉康愤慨地说,“如果我们不能让她们时时刻刻都觉得被宠爱,她们就会抓狂。但跟瓦拉在一起的家伙——嗯,如果女人惹恼了他,或随便乱讲话,他就会赏她个黑眼圈。你和我,我们绝对不会这么做,对不对?”

“我确信我们不会。”史迈利说。

“听我说。如果我去找她,深入虎穴到他的房子,用非常强硬的做法,威胁要采取法律行动什么的,你觉得可以逆转形势吗?我的意思是,我的块头比他大,天晓得。我不乏胜算,不管你从哪一个方面来看。”

他们站在星空下的人行道,等着史迈利的出租车。

“无论如何,去好好度个假吧。你应得的。”拉康说,“到温暖的地方去?”

“嗯,我想我可能只会到处走走。”

“祝你好运。我的天哪,我嫉妒你的自由。嗯,你真是太有帮助了,不管怎么说。我应该听你的建议,写信去。”

“但是,拉康,我并没有给你任何建议。”史迈利略带警告意味地抗议。

拉康毫不理会。“另一件事也准备好了,我听说。”他沉着地说,“没有闲杂人等,没有混乱麻烦。真有你的,乔治。忠贞不二。我会看看能不能给你一点表彰。你已经有过什么了?我忘了。那天我们的庙堂诸公还说你应该封个骑士爵位呢!”

出租车来了,拉康坚持要握手,让史迈利觉得很难堪。“乔治,祝福你。你真是个亲切的人。我们是物以类聚,乔治。都是爱国的人,只求付出,不求回报。我们受的训练就是要奉献。我们的国家。我们必须付出代价。如果安恩是你的情报员,而不是你的妻子,你一定能把她管得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