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06年,最佳损友(第8/13页)

“谢谢。”胡桃低着头,整理行李箱。

唐菀静也瞧出了她不对劲,问:“怎么了?”

“要出去一趟,”她说,“朋友遇到点事,我不在的时候,查寝和点名就只能麻烦你们了。”

“什么事?严重吗?你要去多久?去哪里?”项洁洁问。

“我也不知道。”

胡桃露出苍白无力的笑容,她茫然四顾,看到自己桌子上放的笔筒,从高中用到现在,林向屿总喜欢往里面投硬币,说那是许愿池。

而此时,他们相隔几万公里,他生死不明。

如果真的有许愿池,那么她只剩下一个心愿。

只求他平安。

从上海飞去印尼的航班,绝大部分要在马来西亚的吉隆坡转机,中间有整整十个小时的等待时间。

机场冷气开得过低,胡桃一个人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被冻得嘴唇乌青。有善良的旅客拍了拍她的肩膀,胡桃抬起头,看到一名白人妇女,浅色的卷发和蓝色的眼睛,她递给胡桃一杯热咖啡。胡桃近三十个小时没有休息,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惨白,接过她的咖啡,十分诚恳地说:“谢谢。”

对方点头微笑,在胡桃身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你看起来很不好。”

“是吗?”胡桃手里捧着纸杯,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温暖。

女人和胡桃随意聊起了天,胡桃虽然是英语专业,但是她的英文算不上流利,她此时脑子又乱作一团,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讲了半天对方终于大概明白了她此时的处境。

“我每年都来这里,做义工,今年是最后一次了。”女人说,“我身体出了点毛病,以后要一直住在医院里。”

胡桃很惊讶:“我很抱歉……”

“可是我并不觉得太难过,能一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已十分知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生活总不会只有苦难。”

胡桃最后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凌晨。她在机场叫了一辆收费昂贵的计程车去医院,她的电话没有信号,只好去医院的服务台询问,有没有一名叫“林”的病人。

护士还在电脑上进行搜索,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胡桃的肩膀。

她猛然回过头,看到穿着黑色T恤的林向屿,他站在灯光下,高高瘦瘦的,影子缩成一团。他们确实有一些日子不见,此时此刻,他猝不及防地出现,胡桃觉得时间就此停滞。

他面色苍白,眼眶通红,有气无力地驼着背,看起来很累。胡桃心疼得要命,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把疲惫全都刻在了脸上。

林向屿走到她面前,从包里拿出手机,在上面打字:“你怎么来了?”

胡桃终于回过神,时间一秒,滴答,她的心跳就一下,扑通。

她抱住林向屿,在异国他乡,众目睽睽之下,终于号啕大哭起来。

此时已经是凌晨,万籁俱寂。林向屿见胡桃面色憔悴,嘱咐她不要再多问,先回到酒店休息。胡桃知道林向屿此时不欲多言语,见他平安无事,她心中的巨石落地,这两日马不停蹄的奔波和劳累,在这一刻终于席卷而来。

胡桃睡得很沉,她做了一个梦。梦到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林向屿报的是跳高,她混在人群里给他做啦啦队。

裁判口哨吹响,林向屿弯腰向横杆冲过去,天空澄澈,他身上的蓝色是地上的水,和天上的海遥相呼应。那一刻,胡桃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背跃过杆,她的世界也只剩下他来过的阴影。

胡桃醒来的时候,才早上八点,她坐在床上,回想刚才的梦,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隐约觉得不安。胡桃在酒店的海边找到林向屿,他蹲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地望着远方的海。海岛临近赤道,一年几乎有三百六十天艳阳高照,偏偏这天天气阴霾,乌云密布。

胡桃走到林向屿身边坐下,从包里摸出耳机递给他一只。林向屿摇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