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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梅用心脏咚咚跳,浑身动不得。老金继续往前,捏住她中指的顶针箍,微微旋动,仿佛那是一枚戒指。继而将她的指头、顶针箍、整只手,都笼在自己手中。嘴巴凑近了,鼻息喷在她脸上,“宋阿妹啊,实足算来,你也才二十八岁。我是过来人,我最清楚的。当年我老婆孩子都没了,觉得活着没意思,天天跟等死一样。可是等啊等啊,总也死不了。一辈子很短,可也长着呢。你想想以后,难道一直这样吗。总得有个人,与你知冷知暖。”

宋梅用感觉大衣沉重,压得她站不住了,便少少一动。老金顺势将面孔贴住她赪红了的耳郭。他皮肤冰滑,像一席保养得当,但毕竟用旧了的皮革。他的颈窝里有男人味道,上年纪的男人味道。

宋梅用一颤,没头没脑道:“水开了。”抖抖肩膀,整个人从大衣里滑脱开去。老金抓她,没抓住。宋梅用脚下绊到大衣,担心踩坏了,一让,跌在床沿上。老金半坐过来,抱住她,双手乱摸,嘴巴乱亲,嘀嘀咕咕道:“别怕,达令,我敬你重你,朝后去会一直待你好的。”宋梅用推他,推不开。俩人交缠着往后倒。老金满面通红,连眼白都红了。两腿一蹭一蹭,口齿含混起来,“哦,哦,宝贝,心肝,你奶子真大,小寡妇就是比大姑娘强,我最喜欢小寡妇了,最喜欢了,喜欢死了。”宋梅用被压得横膈膜疼痛,透不过气来。忽觉背上硌到了硬物,便嚷起来:“剪刀剪刀,压到剪刀了。”老金一手在她裤腰头上转,总找不到缺口,又加一只手。“×你娘的,这腰带怎么搞的。”他俯到她腰间研究。宋梅用身上一松,便往边上滚。老金重心不稳,伸手一撑,撑在了剪刀上。啊呀一声,涣散的目光,渐渐往回收。宋梅用离开床去。老金不动,不说话,任由她跑了出去。

宋梅用上楼,关门,大口喘气。低头见衣衽上的针,便顺手取了,扎一下手指。她觉得自己下贱。杨仁道才死几天呢,心思就动了。可一辈子那么长,真的永远当寡妇?她晃晃脑袋,又扎一针。指肚滋起小血滴,悬悬不坠,逐渐凝住。

她想起针线篮子还在老金房中。倘若回去拿,就是自己送上门,白白让人看低。但也不能不拿,早晚要拿的。一个楼里过日子,总得把话说清楚。“金大海,你为啥这样做?”宋梅用轻轻问出口,觉得未免太装腔。开老虎灶时,街坊间的男女事也没少听过。男人都那副德行。杨仁道最初也不咋的,后来才待自己好。老金会待自己好吗,会吗?宋梅用啊,你想得太远。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跟了好几只拖油瓶。人家老金是有档次的人,哪只眼睛会看上你。

宋梅用踱着步,搓着手,额头忽冷忽热。浜子门的玻璃小窗倏起哔剥声。她心惊肉跳地一张,却看不到人。推门出去,见欢生溜着墙角窃窃笑。她逮住他,刮几下屁股,叱道:“自己讨打的,不许哭。”欢生扭起的五官,霎时平贴回去。宋梅用扯扯他,见他胸口有粒纽扣,悬在脱出的线上一晃晃,便道:“怎么搞的,还得我拿了针线篮帮你缝。”扯下那粒扣子,赶逐欢生道,“快去花园里白相,别烦我。”

宋梅用去洗手间,理了理杂发,梳一梳刘海,下到二楼亭子间。她立定心思,随便老金怎么说,自己都不进屋。她在门前站了片刻,才伸手去敲了一下,正打算退远几步,门即刻开了。老金递出针线篮,淡淡道:“你忘了这个。”

宋梅用接下,嚅了嚅嘴。

老金点点头,要关门。

宋梅用喂一声。

“啊,对了,真是谢谢你,帮忙缝补半天,太费眼睛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你的手怎样了,刚才剪刀……”

“没事,没事,大家都休息一歇。”老金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