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小姐(第3/5页)

哦,河水湍急地流着;

我的船头漩涡环生。

旋啊,旋啊!

在这漩涡险生的水中

但见片片涟漪!

“太激动人心了,亲爱的。”“暴力小姐”说。

我还朗读了艾尔弗雷德·丁尼生爵士的诗;在“暴力小姐”看来,他的权威仅次于上帝。

那块属于花的领地

统统被黑色的苔藓淹没;

那棵系在山墙上的梨树,

锈钉纷纷从绳结上掉落……

她只是说:“我的生活单调乏味,

他连个影子也没有,”她说;

她说:“我非常,非常厌倦,

我宁愿自己已经死去!”

“她为什么想死去?”劳拉问道。通常她对我朗诵没什么兴趣。

“那是因为爱,亲爱的,”“暴力小姐”说道,“是无边无际的爱。但爱却得不到回报。”

“为什么?”

“暴力小姐”叹了一口气。“这是诗,亲爱的,”她说,“那是丁尼生爵士写的,我想他应该最清楚。诗并不推理原因。‘美即真,真即美——这是世上的一切真理,也是你该知道的一切。’”

劳拉轻蔑地望望她,然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涂画。我翻过去一页,因为我已将整首诗扫视了一遍,发现诗里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发生了。

破碎,破碎,破碎,

碎在冰冷灰色的礁石上,哦大海!

我希望我的舌端

能表达我的思想和情怀。

“太妙了,亲爱的。”“暴力小姐”说道。她喜欢无边无际的爱,但她同样也喜欢绝望的忧郁。

有一本包着黄褐色皮封面的薄书,以前是属于祖母阿黛莉娅的。书名叫《鲁拜集》,作者为爱德华·菲茨杰拉德。(该书其实不是他写的,但人们说他是作者。如何解释这个问题?我没有去劳神。)“暴力小姐”有时会从这本书中选取一些内容读给我听,告诉我朗读诗歌应该如何发音:

树枝下有一本诗集,

一罐酒、一个面包——还有你

荒野中在我身旁唱歌——

哦,荒野是怎样的伊甸园!

她喘气发出“哦”这个音,仿佛有谁对她胸脯踢了一脚;发“你”的时候也同样如此。我认为关于野餐的诗太小题大做了。我在想,关于面包他们又会写些什么。“这里的酒当然并不是真正的酒,亲爱的,”“暴力小姐”解释说,“它是指圣餐。”

带翅的天使是否可以及时

扼止住尚未展开的命运,

让严厉的记录之神

记录下来,或者干脆擦去!

哦,爱啊!你我是否能与上帝共谋

整个抓住这个悲惨的格局,

我们要将它破碎——然后

根据我们的心愿重新塑造!

“千真万确。”“暴力小姐”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她的叹气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她很适应阿维隆庄园的生活——适应维多利亚式的陈旧俗华、腐朽的美、褪去的优雅和忧郁的惆怅。她的生活态度,甚至她褪色的羊绒衫,都与阿维隆庄园的墙纸相吻合。

劳拉不大看书。她不是描画,就是用彩色铅笔将一本本厚厚的旅游书和历史书上的黑白插图涂上颜色。(“暴力小姐”放任她这样做,因为她猜想别人不会注意。)劳拉对于色彩的选择古怪而又固执:她会将一棵树涂上蓝色或红色,而将天空涂成粉红色或绿色。如果她对某人的画像不满意,她就会把画上人的脸涂上紫色或黑灰色,从而让人无法辨认。

她喜欢照着一本有关埃及的书画金字塔;她喜欢给埃及的偶像着色。另外,她还给长着带翼的狮身鹰面或人面的亚述人雕像涂色。这是她从美国考古学家亨利·莱亚德爵士的书上看来的。莱亚德在尼尼微的废墟中发现了这些雕像,然后用船运到英国;据说它们是《圣经·以西结书》中所描述的天使模样。“暴力小姐”不认为这些图画有多好——那些雕像看起来像异教徒,给人的感觉是残忍而好杀戮——但是劳拉不予理会。面对批评,她只会在桌上伏得很低,不停地涂色,似乎她以此为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