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访谈录与文棣对谈(第7/15页)

沈睿:有没有帮助呢?比如有的时候,有没有有的评论对你有启发?

残雪:那没有,那差得太远了,那完全没有,那差得太远了。他们主要是没有欣赏现代艺术的眼光和习惯,还没有入门。一提起文学的批判性,他们立刻扯到文革上,在他们的观念中,批判就是批文革嘛,还能批什么呢,难道批自己?!那种事在他们是无法想象的。所以他们对我的作品感到害怕,就不提,好像没有我这个人一样。

沈睿:你觉得你的作品是和现代艺术联结的。

残雪:对。

沈睿:你说的现代艺术指的是西方的现代艺术,还是——

残雪:现代艺术当然是西方的了,中国哪里有什么现代艺术!只能是学西方的。向他们学习,不一定比他们差。很可能就超过他们,我有这样的看法,文学的风是在世界流动的。

沈睿:你很喜欢艺术,对不对?

残雪:现代艺术,我喜欢,包括绘画,电影,什么的我都看,只要是现代感很强的。但是古典的里面,也有很多现代艺术的部分,比如说,莎士比亚,他就非常现代派的。比如哈姆雷特,我最近写了一个哈姆雷特的评论,我觉得那个东西就已经完全是现代艺术了。现在也没有人能超过那种现代性了。主要是它的现代性。现代性,就是作为一个现代人,人格的分裂,一定要分裂,不分裂,就不是现代的东西,痛苦啊,迷惑啊,纠缠不清啊,这就是现代。像中国古代的人,哪里会有什么自审,所以只能是西方的。读我的作品,人家说,硬着头皮,痛苦,那就是因为它是现代的东西麽,我们中国人没有这个习惯,才产生不了快感麽。

文棣:中国古代文学也应该有一些表现吧?

残雪:中国古代文学?没有。中国文化是天人合一麽,是和谐,有了分裂,就把它平息下去,然后溶化在大自然里面,最高的境界就是变成一根草或是一个蝴蝶什么的,应该是那样的。应该是西方的传统才有这个。我认为我的传统就是在西方,因为我从小就喜欢西方文化的东西,我的传统就是在西方。我同意博尔赫斯,我看了那句话,特别觉得合我的意,人家问博尔赫斯他的传统,他说我的传统就是西方文化。但是,西方人也可能会反过来,有些人可能会说我的传统就在中国,那是可以的。但是我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我最讨厌中国文化,我在这个里面么,而他又限制我,所以我要反他。

沈睿:你在谈你的传统是西方文化的时候,你觉得你跟中国传统文化有没有联系?

残雪:肯定有联系,我的这种作品,西方是搞不出来的,他们那里已经没落了,他们那里搞不下去了,失落了传统。我又来在有几千年深厚的基础的文化土壤里面,来发扬他们过去的传统。我有一篇文章,最近写的,很短的,报纸上登了的,叫“成功的移栽”。这个比喻,不一定很确切了,我就是那种东西,那种花朵了,那种逻辑。把它移栽到有五千年深厚基础的土壤里面来,所以它长出来的东西,即不是东方的,也不是西方的,我就喜欢这样的,并不是来自西方,我就一定会和西方的东西一样,但传统是在那里。

文棣:那当然。

沈睿:你觉得还是跟传统有关,你的小说,跟中国传统文学呀等等……

残雪:作品出来了以后,表面上一点相似也没有,但是是这个土壤,种子是那边的。整个的思维方式什么的,从小就是这样,就是西方的。它并不是什么有意识地去看,它就成了这样了,是天生的就有那个方面很强的倾向了,后来遇到特殊的环境了,又没有上学呀什么的,搞搞搞,就搞到那边去了。

沈睿:如果要给我们的读者,西方的大学生来看,文棣,你看是不是让她谈谈她的生活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