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访谈录与文棣对谈(第9/15页)

沈睿:我还记得你刚出现的时候,大家都奇怪。

残雪:当时都议论纷纷,文学界,但是没有评论,我出来很久很久都没有评论,只偶尔有一个人写了一个很短很短的文章,在报纸上。

文棣:是人不敢写吗?

残雪:对,没有把握。

文棣:没有把握,也不了解。

残雪:但都在背地里议论这个事情,他们告诉我,但是都没有评论。后来慢慢地才出来一些评论。

沈睿:关于你作品的怪,怪异性,你具体是怎么想的?

残雪:我想灵魂的东西是不能看的,本来就不能看,灵魂的东西,一个人的灵魂的东西怎么能看?要是假如一个人活得好好的,在那里,你把他的灵魂里的东西,用电影演出来,给他看的话,他会吓一跳,会吓死的。不能看。所以,一旦写出来,就是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是这样的呢?有的人可能还觉得有点讨厌,往往他们都认为脏。所谓的脏,丑,很一般的世俗的眼光,其实根本不是那种东西,因为灵魂的东西是排除了世俗的因素。

文棣:我还想问一些问题,还是关于这篇小说,一个是在其他的小说里也有的这种现象,就是人的身体会有一些变化,比如说他觉得他脑袋里头有尘土,他说他的身体好像是吸尘器,他脑袋里还有石头,其他的小说里也有这种怪怪的现象,身体老变老变,我想问为什么那么重视人的身体的变化?而且都是一些比较怪的变化。

残雪:身体是基础了,就是产生冲动的基础,像一个吸尘器一样,只要你生存,只要你活下去,就全部都是脏的。我的态度就是全部的否定,同时又全部的肯定,全部都是脏的,所以就吸吸吸,他活的时候,就是一个吸尘器,一定要把它们过滤,过滤到很纯净的意境,所以,就拼命的吸收,把生命的东西都吸进来,到了意境里面,到了白脸人和他自己家里,到了一个地方的时候,好像是将它们倒出来什么的,有这种情节没有?我不记得了。

沈睿:其他的小说里也有,我记得有一篇小说,人物的肚子里有蛇。

残雪:都是这样的,因为人的生存本来就是一件非常险恶的事情,很阴险,好可怕的,就像肚子里面有蛇,脑袋里面有石头一样,但是人还是在生存,还是要生存。

文棣:我整个感觉就是身体是一个很尴尬和不自然的,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美,或者那么顺利。

残雪:活着就是这样,活着就是吸尘器,就是在肚子里面养蛇,就是这么回事。你有那个力量,有那个气魄,你就可以这样,可以在肚子里面养蛇,还可以活。还要活。那个冲动是挡不住的。

文棣: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有一个地方,劳说她以前相信,在想象里,想象的多的话,事情就会发生了,但是,到现在才真的有这事,以前,她是这样想象,想象,可是没有发生事,现在确实是发生了。我不太懂,她发生了什么事?

残雪:分裂吧。美的意境终于产生了,分开了,分成白脸人和白鸟,最美的意境,跟死的境界最接近,死,艺术家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死,但是,死是说不出来的东西,只能体验说不出来,但艺术家追求死并不是要去死,而是要活到底。要看最后一瞬间自己死(活)的样子,所以,要活到底,所以他拼命地追求,向那个极端,那个白脸人的极端,那边突进,终于到了那种意境,就看见了白鸟的美丽的样子。

沈睿:你说的那个白脸人,“无须”,所以我猜他是个男的,对不对?

残雪:可以吧。

文棣:这篇小说里,劳会说出一些不光是女人会说的,但是,特别是女人会说的话,比如说我老了,我去看亲戚朋友的时候总是装一个小女孩。她不是一个小女孩,但是假装是,然后她还说,她觉得她太笨了。女人会这样想,她太笨,或者她老了,她应该是年轻一点等等,你写的时候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