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吻(第8/9页)

没钱吃饭时,每天以凉水冲饥。曾在宿舍里感冒得昏睡三天三夜,没有和任何人说,也没有吃任何药,直到自己痊愈。

她在黑暗中静静地流着泪,一直流下去。

所有属于你的过去都是和我没有关系的,因为我要的只是你对我的那点真。我要的是多么少,我是多么的算不上贪婪。

我们都受了太多的苦,无论怎样,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你究竟是什么,我都不可能放弃你。因为在这个城市里,真正让我觉得相依为命的却是你。苦难让我从骨子里接受了你。

永远不会对你说的话。

——韩光

其实最早最早,你是我停手之后找的第一个女人。我厌倦了,所有的事情我在三十岁以前就经历完了。所以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想找一个不太漂亮也不太有钱的女人开始过最正常的人间生活。于是我找到了你。其实我对你并不是完全没有企图的,我是个终生会颠沛流离的男人,所以我需要找个很安静很安稳的女人,不仅仅是安静,还要有安稳的工作,这样我才能借助到她的一点点安宁,生活下去。其实,这就是企图。我和女人打交道太多了,你想什么我是一望而知的,你自以为是的那些聪明都太稚拙了。你这么多年想找的一点就是,没有企图的一个男人。于是,我满足你。认识你后我真的开始找工作,开始去改变我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你突然把三千块钱放在我的面前,我也许真的会去找一份正常的工作,和你正常地生活,结婚。你是让我这么多年来有了结婚打算的女人。所以在你面前我必须是个男人。你在可怜我,你在替我的窘迫解围。更重要的是,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不是与我同甘,而是共苦的女人。我远比你敏感,因为很多年里我都是看着别人的眼色长大的。别人对我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我都知道。所以,我决定,再干一次,为你,就一次,一次之后我就收手。一个男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怎么能向一个女人去求婚?这一切我不希望你知道。

——江子浩

他找一个女人太容易了,所以当三年前他在的那家企业突然倒闭,他几个月找不到合适工作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女人这条道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失业,他学的是医学,却早已抛弃了医学,他手里没有了实在的东西。他的社会角色变得尴尬而什么都不像。更重要的是,他不再年轻,他没有了当年能吃下一切苦的资本。他已经不能忍受从头开始,不能忍受太低的薪水,不能忍受窘迫的生活。他前半生窘迫得够够的。

找他的女人太多了。太多有钱的女人为了和他在一起,拼命给他钱,于是他知道这是最适合他的挣钱方法。一张脸把他变成了这样。直到面目全非。

他找的这最后一个目标是餐饮连锁的董事长,一个叫刘文静的女人。四十二岁,未婚,身价过亿,超乎寻常的肥胖,开一辆红色奔驰。他太熟悉这套认识女人的程序了,他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把她钓到手了。他们开始约会,在最豪华的餐厅吃烛光晚餐,然后她要求他抱她,吻她。她不要求做爱,只要求拥抱,接吻。他知道是为什么,她还在试图寻找最后一个属于感情的通道,可以拥抱,可以接吻,却不可以做爱。一瞬间他甚至对她有了一丝恻隐之心,可是他不能心软,否则这么多年他根本就过不下去。他早该死过很多回。早该万劫不复。于是他抱她,抱着这痴肥的女人,吻她,带着恶心吻她。

一个月后。又是一个月。一个月是他开始准备脱手的时间。不多不少的一个月。他厌恶时间太长。随便一个理由他问她借钱,因为他在她面前太自信了,数目开得狠了点。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并且马上兑现。钱到手了,他该消失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她仍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再一次拥抱她,程式化的空洞的拥抱。其实她要的只不过是拥抱。这样她可以把这假想成是爱。她说,吻吻我。他吻她。他的吻停留在她松懈的皮肤上,粗大的毛孔上。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睛是酸的。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眼泪。他临出门,她又塞给他钱,她现在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她想以此换取他来她身边,再来一次,一次,哪怕就一次。厚厚的钱放在他手中,他突然不想要。她却流泪了,你拿走吧,下次我还会给你,给你更多。求求你了,拿走吧。我今晚等你,今晚来,好吗?每天晚上我都是失眠,很多年失眠,我的内分泌已经完全紊乱了,所以我胖成这样。每一个男人都嫌弃我的胖,都是为我的钱。可是你没有,来陪我好吗?再抱抱我,在你身边我能睡得着,真的,不骗你。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