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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子招呼俊惠去御殿场的山庄度夏是在雄一郎快三岁的时候。据凉子说,同样在诊所怀上孩子的一对夫妇在那儿有座山庄,可以住上几天。俊惠只是对丈夫说,是朋友的朋友招呼去玩的。至于为什么这么掩饰俊惠也不知道,反正她没法直截了当地说,参加聚会的都是在同一家诊所怀上孩子的母亲们。

雄一郎第一次参加聚会是在刚满三岁的那年夏天。那年参加的家庭有凉子家、山庄主人早坂家,还有也是生了男孩的松泽家。年龄相仿的孩子们很快就玩到了一起,家长们也为此迅速地友好融洽起来,比在别的地方相聚时更快地打成了一片。

让大家惊叹的是这座山庄犹如一处小型高级旅馆,房间多得每家人住一间后还绰绰有余。早坂夫妇虽说钱多得超乎大家的想象,可为人诚恳热情,没有一点架子,很擅长款待客人。布置户外烧烤,策划舞会什么的,全靠他们自己张罗。

虽然俊惠没说来这儿的夫妇都是诊所就医的背景,可丈夫第二年还是知道了。好像是某个参加聚会的人以为他知道,就那么聊了起来。聚会期间,丈夫看起来还和上一年一样开心愉快,可回家后就和俊惠吵开了。“你听好了,”丈夫嚷嚷道,“那儿的男人都不是真正的父亲。今年来了新的家庭,明年还会再来吧。我们这些男人只要一直去那儿,就会不断地被提醒自己不是‘父亲’的事实!”听了这番话,俊惠受到的打击是双重的。第一是都到了现在,丈夫竟然仍觉得自己“不是父亲”。而凉子丈夫、碧的丈夫都是很坦然地认为自己就是孩子的爸爸。另一个打击是俊惠终于明白了自己去年为什么没有向丈夫挑明聚会的缘由,那是因为自己没能像凉子和碧那样,斩钉截铁地说出“只有自己丈夫是孩子的爸爸”。

“那以后你别去不就得了。”持续到深夜的争吵,最终以这样一句话收了场。“啊,我不会再去了。”丈夫虽然也这么说了,可第二年夏天当碧和凉子发来邀请时,丈夫依然向公司请了假,和前一年一样去山庄住了四天三晚。参加聚会的家庭每年都会增加,俊惠推测他们都和自己一样,是通过诊所和凉子或是其他母亲联系上的。大家都不提诊所的事,对在诊所怀孕这件事彼此都有默契。母亲们也像俊惠那样,时不时会找个意气相投的人,谈谈自己的不安和烦恼。这其中有与父母断绝了关系的人,有想着和捐精人见见面的人,还有最近和丈夫关系紧张的人。俊惠也和凉子,以及相熟后的贤人妈妈说过,夏日休假结束后回去必得吵上一架的现状。贤人妈妈说能吵吵架就不错啦,他们家连吵都吵不起来了。每年俊惠和丈夫都会重复上演“你别来呀—啊,我是不会再去了”这样的戏码,可丈夫还是一年接一年地参加了聚会,俊惠自然也没法开口问出“那你为什么要来?”这种话。

“我们当时倒是快乐无比,可对大人们来说就不全是那样了吧。”树里对并肩走着的雄一郎说。这时,两人从电车站坐上的公共汽车上下来,走在阴沉沉的天空下。

“我觉得一定也有些爸爸是不开心的。”

“要是那样的话,别去参加聚会不就好了。”树里说出了和雄一郎妈妈同样的话语。

雄一郎突然想起来了,树里的爸爸从某一年起突然不参加聚会了,但他觉得还是不提此事为好,于是默不作声地继续穿行在冷冷的空气中。

从大马路上拐弯后,眼前立刻出现了一条没有修整过的土路。笔直延伸的道路两边是一排树叶凋零的大树,记忆中的情景竟如此清晰地再现眼前,雄一郎感到一阵眩晕。

在雄一郎的记忆中,广阔无比的大地上只建有一座超级巨大的房屋,而实际并非如此。在一片开阔的住宅用地上有好多座规模相似的山庄,彼此间隔一段距离。走过两侧树木林立的土路,到处可以看到写有姓名的山庄指引牌,令两人大吃一惊的是,其中一块牌子上竟写着“早坂”,还注有“2031”的门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