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国王(第4/4页)

每天晚上,兹维·普罗维佐尔几乎一动不动,坐在他亲手建造的喷泉旁的长椅上,看孩子们在草坪上玩耍。如果你打那里经过,跟他打招呼,他会回应,并告诉你中国东南部发大水了。

深秋,没有任何先兆,也没有经过基布兹书记处的批准,露娜·布兰克动身前往美国探望她的妹妹。妹妹送给她一张机票。有人早晨在公共汽车站看到,她身穿那条大胆的连衣裙,系着一条颜色鲜亮的丝巾,踩着高跟鞋扭来扭去,吃力地拖着只大箱子。“打扮完毕,直奔好莱坞了,”罗尼·辛德林说,“黑寡妇逃离了死亡天使。”书记处决定暂停她的基布兹会员资格,留待查看。

与此同时,露娜·布兰克的房子上了锁,屋子里一片漆黑,尽管基布兹住房紧张,住房委员会的一些人盯着那房子。有五六种室内盆栽植物——喜林芋、天竺葵、仙人掌——放在小门廊上。兹维·普罗维佐尔偶尔顺路会去浇水,照管一下这些植物。

继之冬天来了。观赏树木上浓云低垂。田野和果园到处是厚厚的泥巴,摘水果的和干农活的都去工厂做工了。灰蒙蒙的雨没完没了。夜晚,排水沟里汩汩响个不停,冷风渗进百叶窗的缝隙中。兹维·普罗维佐尔每天夜里坐听所有的新闻报道。在新闻报道的间隙,他躬身坐在桌旁,借着台灯灯光,把伊瓦什凯维奇那部充满痛苦的长篇小说读上几行。露娜送给他的铅笔画——上面画着两棵柏树和一条长椅——挂在他的床头。柏树显得抑郁忧伤,长椅上空空荡荡。十点半,他往身上裹了个东西,走到门廊上,看低垂的云和荒凉的水泥小径,湿漉漉的路面在昏黄的街灯下闪着微光。如果骤雨初歇,他会来个短暂的夜行漫步,看看露娜门廊里的植物怎么样了。落叶已经覆盖了石阶,兹维觉得他可以探到从紧锁的房间里飘出的肥皂或洗发水的淡淡清香。他会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徘徊片刻,枝头的雨滴落到他未戴帽子的头上,接着他会回到房间,摸黑听当天的最后一次新闻广播,两只睁大的眼睛不住地眨动。拂晓,一切仍然笼罩在潮湿凝固的黑暗中,他拦住一个正要去给奶牛挤奶的牛奶工,伤心地说:

“你听说了吗?挪威国王昨夜去世了。他得了癌症。是肝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