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路德维克 4(第3/5页)

“你怎么啦?”我问她。

她摇摇头,说:“没什么,没什么,我的狂人。”在我的脸上,身上她到处印满狂热的吻。“我爱得发疯了。”她说。见我始终不说话,又接着说:“你要笑话我了,但我无所谓,我爱疯了,疯了!”我还是什么也不说,她说:“我觉得非常幸福……”后来她向我指指小桌子和没喝完的伏特加酒瓶:“你给我倒点酒呀!”

我根本不想给埃莱娜或我自己倒酒;我怕的是再喝一通的结果会使这次幽会有拖长的危险(幽会虽美但须得结束,成为我的过去)。

“亲爱的,我求你啦!”她仍是指着小桌子,算是抱歉地说,“别怪我,我太幸福了。我愿意享受一会儿……”

“就是这样也不一定喝伏特加吧。”我说。

“可我想喝,你肯让我喝吗?”

我没办法,给她倒满杯子。“你呢?你不喝了?”她问。我摇头表示不喝。她一口气喝干,又说:“你放下让我自己来!”我放下酒瓶和小杯子,让她伸手就可以从沙发桌上拿到。

她从刚才的疲乏中有所恢复,速度之快令人吃惊。她顿时又变成一个顽皮姑娘,想高兴高兴,玩一番,来表示自己的幸福之情。很显然,她觉得自己裸着身子很轻快、很自然(通身只有一块手表,链上系着的那个小小的克里姆林宫窸窣作响)。她试着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以找出一个最舒服的样子来:先是两腿交叉着放在身子底下,像土耳其人那样坐着;后来又是把脚抽出来,她用胳膊肘撑着身子;然后又趴下,把脸埋在我的两腿中间。她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再三对我表示她的满足之情;同时一直在吻我,我不得不尽量克制自己来忍受她,尤其是她的嘴唇太湿,而且她嫌我的双肩、脸颊还不足,拼命要吻我的嘴。(我不喜欢湿漉漉的吻,除非是在求欢的忘情之中。)

她对我又说过去的一切感受都没法和这一次比。我回答她说(要这么说)她就过分了。她开始发誓说她在欢爱上从来不撒谎,我没有什么理由可以不相信她。她又进一步表白,夸口说我们初次一见面她就料定我们会这样,说她的身体自有天生的本事,是不会弄错的,又说她早就为我的才智和朝气(是的,朝气!她从哪儿学来的?)所倾倒,而且,尽管她一直没敢说出来,但她反正早就知道,我们之间一下子就形成一种默契,一般说来身体与身体在一辈子里只能订下一次这样的默契。“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这么甜蜜,你知道吗?”这时,她弯起身子去够那酒瓶子,给自己斟上满满一杯。杯子一空,她笑了,说:“既然你不要了,你,我就只好一个人喝!”

虽然事情对我来说已经了却,可我应当凭良心说埃莱娜的话并不使我不快:它们证明我马到成功以及我的满足是有根据的。因此,由于我实在想不出说什么来,又怕显得过于沉闷,我就对她说单凭一次经验未免过分;况且她本人还告诉过我:她和她的丈夫,不也曾经有过伟大的爱情吗?

这几句话使埃莱娜陷入郑重的思索(她坐在沙发床上,两肘撑在膝盖上,两脚着地,微微分开,右手里仍拿着空酒杯),她最后声音极低地说:“是的。”

大概是她觉得刚才既然已领略真情的享受,也就有义务要同样袒露真情。一连说了几声“是的”以后,她说如果因为有了刚才那一番奇感就否认从前那就太不好了。她又喝了一杯酒,话更多起来,大发感慨,说最强烈的感受都是无法相互比较的。对一个女人来说,二十岁时的爱和三十岁时的爱根本不同,又说我很明白她的话:指的既有心理又有肉体的方面。

后来(不太合乎逻辑,前后不一致),她肯定地说,我在某个方面和她的丈夫十分相似!她也不知道到底怎么相似法。当然我们的举止动作完全不一样,但她是不会弄错的,她的直觉,万无一失,能使她透过外表看到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