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路德维克,埃莱娜,雅洛斯拉夫 17(第3/6页)

当心不在焉的服务员往我们桌上放下两杯而不是一杯伏特加的时候,年轻人摆了摆手,说没关系,他陪我喝:“我总不能让您一个人喝吧!”他拿起杯子,“那么,祝您健康!”

“也祝您健康!”我回敬道,而且我们碰了杯。话就谈下去了,我得知小伙子估计再有两小时动身,因为埃莱娜打算在现场重听已经录在带上的内容,必要的时候还要录她自己写的东西,一定要在明天一早全部都能播出。我问他,跟埃莱娜工作,还顺当吧。他又一次涨红了脸,回答说她自己能干得不错,不过埃莱娜对同组的人有点太不体谅,因为她老是过了下班时间还要工作,才不管别人急不急着要回家呢。我问他,他是不是也急着要回家去。他说不,工作使他开心。然后,趁我对埃莱娜问这问那的时候,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盘问起我来,似乎不过是顺便提起一样:“说起来您到底是怎么认识埃莱娜的?”我告诉了他。他还想知道得更多些:“埃莱娜挺棒的吧,啊?”

特别是只要一提到埃莱娜他就显得很高兴,我认为这也是出于他的掩饰,因为估计大家都知道他对埃莱娜一厢情愿的爱慕,他得使出浑身解数来避免单相思这个不光彩的帽子。即使我对他泰然不惊的样子不足全当真,但至少大大减轻了我面前这封信的分量,所以我还是把信拿起来,撕开了封口:“现在我的心灵和肉体都没有理由再活下去……我对你说永别了……”

我赶紧招呼正在园子那一头的服务员,大声喊道:“结账!”他朝我点了点头,但仍走他的路,在走廊上立即不见了身影。

“快走,没时间耽搁!”我对小伙子说。我已经站起来,穿过花园;他跟着我。我们走过过道,到了餐馆大门口,服务员也只得跟在我们后面追来。

“一份牛肉,一个汤,两杯伏特加。”我嘴里说。

“出什么事了?”小伙子畏畏怯怯地问。

付完账,我让他赶紧把我领去找埃莱娜。我们走得很快。

“到底出什么事了?”他一直追问着。

“远不远?”这回是我问他。

他指指前面,我跑了起来。区文化委员会在一所简单的平房里,白色的石灰墙,一个门和两扇窗。我们进去;这个管理机构够寒伧的:窗下有两张并排放的办公桌;一张桌子上有一台录音机,一个笔记本和一只手提包(对,是埃莱娜的);两张办公桌前有两张椅子,一个角落里有个金属挂衣架。上面挂有两件风雨衣:一件女式和一件男式的。

“就是这儿。”小伙子说。

“她是在这儿把信交给您的吗?”

“对。”

可是这会儿,屋里空空的,急死人;我叫道:“埃莱娜!”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虚,那么急,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没人答应。我又喊:“埃莱娜!”

小伙子问我:“她会……?”

“看样子像。”我回答。

“她在信里说了吗?”

“可不是。”我说。“借给你们用的屋子还有吗?”

“没了。”他说。

“那么旅馆的房间呢?”

“我们今天早上已经退掉了。”

“那她肯定就在这儿。”我说。我听见小伙子嘶哑的声音哽噎地喊,“埃莱娜!”

我推开进里屋的门;也是一个办公室:写字台、纸篓、三张座椅、一个柜子和一个挂衣架(跟外面一间屋里一模一样:金属的柱架由三条腿支着,顶端分成三叉;上面什么衣服也没挂,它模模糊糊和个人影差不多,显得孤零零的;光秃秃的金属柱和滑稽地向上伸出的胳膊让我越看越着慌);除了桌子上方有个窗户外,就只有上面一无所有的几面墙壁,没有门,可这座小平房就只有这两间当办公室的屋子。

我们回身进了第一间屋子;我抓过笔记本,翻阅起来;上面的字迹十分难认,内容是众王马队的一些描述(按照我强认出来的字判断);没有什么别的或类似永别的话。我打开手提包:里面一块手绢、一个小钱包、一支口红、一个粉盒、两支散香烟、一个打火机;没有服完毒药的瓶子、管子什么的。我心急火燎地又细细分析思索,埃莱娜可能会选择什么方式,想来想去,只有服毒最可能;可总得留下哪怕一个小管小瓶的。我去衣架那里掏埃莱娜的风雨衣的兜:全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