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路德维克,埃莱娜,雅洛斯拉夫 17(第4/6页)

“她不会去阁楼吗?”小伙子忽然不耐烦地问,他估计我在屋里也搜不出什么名堂来——尽管我的寻找才花了几秒钟。我们跑到过道里去,那里有两扇门:一扇上面三分之一是玻璃,不看就知道是一个后院;我们推开更近的那道门,眼前出现了一个阴暗的楼梯,梯级上满是灰尘和煤黑。我们往上爬;屋顶上惟一的天窗(肮脏的玻璃)只能透过模糊的、青白色的光来。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物件(箱子、园丁用的工具、镢子、尖嘴锄、耙子、一大沓一大沓的文件、一张散架的破椅子);我们磕磕绊绊的。

我本想喊“埃莱娜!”可是一阵害怕使我没喊出口;要是再没有人回答就更可怕了。那小伙子也没敢喊。我们翻动那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出声儿地东碰西摸,寻着一个个黑乎乎的角落;我感觉到我和他都是慌乱极了,最吓人的就是我和他两人谁都不敢张口,等于承认我们不会得到埃莱娜开口回答,眼下所寻找的无非是她的尸身罢了,或吊着或躺着。

这一番搜寻没什么结果,我们又下去回到办公室,我又一次审视着家具:桌子、椅子、还有挂着她的风雨衣的衣架;又找了旁边那间屋:桌子、椅子、又一个衣架,它上面什么也没有却气人地举着两只胳膊。小伙子叫着埃莱娜(徒劳地)!而我呢(徒劳地)打开柜子,里面露出纸张、办公用零碎文具、不干胶纸和尺子等。

“老天,该还有什么地方吧!厕所!地窖!”我说,我们就又一次往过道走去;小伙子拉开通院子的门。院子实在很小,角落里塞着一只兔笼;院子那头有一个长满乱草的花园,种有几棵果树(我居然分了心有时间去注意到这个地方很美:树木的枝桠之间挂着一片片蓝天,分成两叉的树根粗糙壮实,树间还有几株向日葵);在园子的最边缘,在一棵苹果树的倩影里我发现一间公共厕所。我奔了过去。

窄窄的门上有个用粗钉子钉着的别子(从外面关门的时候就把这别子横过来),现在这个别子朝上竖着。我把手指尽量往门和框之间的缝里插,我轻轻一碰就知门是从里面关上了;这只能表明一件事:埃莱娜在里面。我低低说:“埃莱娜,埃莱娜!”没有回答;只有一阵风来摇晃着苹果树枝擦着厕所的棚壁沙沙作响。

我知道里面的寂静正预示着最坏的事,同时也知道只能破门而入了,而且应当由我来这么办。我把手指尽量往门和框之间的缝里伸进去并使劲拉。门(并不是用钩子钩住,而是和乡下常见的那样只是用根细线带住而已)很容易就松脱并大开了。在我面前,埃莱娜正坐在一张木板凳上,屋里臭熏熏的。她脸色苍白但活着。她望着我,吓坏了的样子,把裙子放下,虽然作了努力,但裙子只遮了一半的屁股;埃莱娜双手抓着裙子的边缘,双腿紧紧夹着。“上帝,您走开!”她着急地喊道。

“怎么回事?”我对她大声说。“您吃了什么东西?”

“快走!不要您管!”

小伙子刚刚在我的身后出现,埃莱娜就叫道:“你走,金德拉,你走,都给我出去!”她半站起来,用手指着门,但我站在她和门扇之间,所以她不得不摇摇晃晃地重又坐回凳上。

这同一瞬间她又站起来,拼命(实在是拼命地,因为她已精疲力竭剩下不多一点力气)向我扑过来。她抓住我的衣边把我往门外推;我们两人就都到了门槛边。“畜生,畜生,畜生!”她嚎着(如果这也算是嚎的话——因为她发狂一般地使劲也只不过挤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她摇撼着我;接着又突然松了手,开始踩着青草朝小院子跑去。她想躲开人,但没做到:由于慌乱,她顾不上整理好内裤,所以她的裤衩(就是昨天我看到的那一条,它可以兼作吊袜腰带用)卷在她的膝盖那里,使她迈不开步(裙子倒确实已经垂下了,但长筒丝袜沿着她的腿滑落下来,看得见丝袜顶上颜色较深的黑镶边和吊袜带);她迈了几个碎步,或者不如说是一点一点地踉跄(她穿着高跟鞋),没走出几米就摔倒了(倒在阳光照着的青草里,正在一棵树的树枝下,挨着色彩耀眼的向日葵);我拉住她的手帮她站起来;她挣脱了。当我又俯下身去的时候,她朝四周乱打乱踢,我挨了好几下;我不得不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抓住,扶她起来,像钳子紧紧把她抱住。“畜生,畜生,畜生!”她不歇气地尖叫着,用她那只自由的手锤打我的背;我对她说(尽量口气温柔):“埃莱娜,镇静些。”她朝我的脸啐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