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红唇(第4/8页)

敬子被包围在顾客们抬起的脑袋中间,没有看见弓子。

敬子随意拢起头发,也没有精心化妆。弓子从侧面看过去,犹如宗教画上的女性。她稍稍低下头,轻轻走上楼梯。

“有那么英俊的儿子,还有这么可爱的女儿,您真幸福啊。”弓子听见客人在身后对敬子的羡慕声。

弓子脱下校服,挂在衣架上,穿上红毛衣,然后在厨房的餐桌旁和女佣芙美子一起吃面包。后面的晒衣场挂着许多白衣服。

“妈妈起来行吗?”

“身体还好,不过接待这么多客人一定很累。”

“女顾客到店里来,说不清楚是来买东西的还是来聊天的。”

“太太说,她们来聊天,心情愉快了就会买东西。”

“可是就跟社交俱乐部似的。”

“她们一进来,身上香喷喷的,楼上都闻得到。”

“天气好,妈妈才起来的吧?”

“她还自己洗衣了。我说我来干,她不让。虽然是洗内衣内裤,毕竟是个病人呀。”

弓子喝完红茶,觉得不知道如何安排今后的去向。已经没有了缠人的读书。明天开始学校放假一个星期,然后彩排毕业典礼、打扫熟悉的教室卫生、整理书桌。也许考试的紧张劳累过后,产生了这样厌倦沉闷的情绪。但是,刚才朝子说的清和昭男的事更让她苦闷难过。

“我也学妈妈的样子。”弓子自己洗了黑袜子和手绢。她把手绢贴在窗玻璃上。

谁家的金丝雀在高声长鸣。清脆悦耳的婉啭声忽远忽近,持续不停。楼下不时传来女士们的哄堂大笑声。

弓子躺在床上,把毛毯拉到胸部,随手拿过美国的时装杂志《十七岁》。四月号封面的少女拿着灰色雨伞,穿戴着同样是灰色的雨衣雨帽,戴着红手套。她伸出一双戴红手套的手承接缤纷飘落的花瓣,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整个形象洋溢着春天的气息。

金丝雀还在歌唱。“听远方的鸟叫,比自己家养的鸟更有春天的情趣。”翻开《十七岁》,露华浓的口红广告是一幅艳情照片。弓子现在看到这些东西,不禁心旌摇曳。

弓子不知不觉地迷迷糊糊睡去,在似睡非睡之中,仿佛听见朝子声色俱厉地指责的声音。

要蓝宝石还是要猫眼石,石油公司头头的夫人和围着她转的太太们迟疑不决,连敬子都觉得疲劳,但拼命抑制着不在脸色上流露出来。这是个贵客,要尽力热情周到地接待,可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再加上刚才跟朝子吵架的气还没消。

朝子不跟小山一起去大阪,敬子和清说她几句,她就把弓子搬出来,把清说得目瞪口呆、萎靡不振。

“你不知道吗?弓子爱田部大夫。她离家出走、住在姑妈那儿的时候,还和田部大夫见过面。是我让他们见面的。”

敬子也听得胆寒心悸。

“要是把弓子硬嫁给哥哥,比我跟小山结婚更不幸。”

“……”

“我和小山结婚,有谁劝阻过?”朝子大动肝火,莫名其妙地泄愤撒气,“我来阻止弓子的不幸。”

清脸色煞白,一声不吭地走了。这时刚好顾客进门,敬子好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而且和客人一谈生意,心情多少得到缓解,平静下来。但是,她没有看见弓子回来。弓子一上二楼,就不见动静,敬子心里总是惦念着。

著名音乐评论家的夫人、建筑家的年轻太太,对她们来说,两三万日元的东西,哪一个不是跟买点心一样满不在乎。敬子对她们的阔绰实在羡慕,可是这些夫人却对敬子的生活态度叹羡不已。

“不依靠男人,经济独立,这才活得有价值。”

“一辈子里有一年,半年也行,想依靠自己的力量自由自在地生活。”

“女人开店铺、有工作,在现代社会不算新鲜事,但是像这家店铺以美好优雅的情趣经营高雅的生意,实属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