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红唇(第6/8页)

“啊。”

“还是换成蓝宝石。”夫人又变卦了,“索性,有好珍珠的吗?”

“啊,很不凑巧……”敬子冷淡地回答。

“算了,就是它了。”夫人勉勉强强地说。

敬子一边急忙用白色的包装纸把小盒子包起来,一边在情绪坏到极点的肚子里打定一个主意。

“还早着呢,一个黄毛丫头。”敬子打算好好盘问弓子以前避而不谈的想法。弓子果然像朝子所说的那样爱昭男吗?最近是否倒向清这边来了?把弓子的想法弄清楚,对清也有好处。但是,能弄清楚吗?而且,一旦弓子把想法和盘托出,又似乎令人害怕。

其实,朝子不说敬子也早已知道,弓子对昭男怀有少女的恋慕之情。如果这是强烈的爱恋,敬子会一狠心干脆远离弓子。

敬子把夫人太太们送出门外后,抓着楼梯扶手慢慢上了二楼。

弓子正在熟睡,抵在枕头上的嘴唇微微张开。敬子看着她的睡脸,刚才的嫉妒责怪好像忘在一旁,重重地吐了一口长气,然后自己也躺在床上。

弓子抵在枕头上的嘴唇仿佛要对她说话,看着看着,敬子不由得泪水夺眶欲出。

她想起这几天躺在床上阅读的横光利一的长篇小说《天使》中的少女雪子那清纯可爱的形象:“忽然萌生这种孩子气的想法,如果要比喻的话,应该把这个姑娘比作什么最适当呢?脑子里出现摆在朝晖辉映的贴金屏风前的花篮中,舒蕾初绽的桃花那恬适优美的韵致。”

桃花般艳美的红唇。这是上帝的赐予。

敬子一闭上眼睛,自己吻过的昭男的嘴唇立即浮现出来,她又睁开眼睛。从神户旅行回来已经一个星期了。昨天就起来接待客人,但一直没有洗澡。

敬子流产以后,一个星期没有洗澡。她觉得弓子睡着时天真稚气的嘴唇更比平时玲珑红润。跟弓子相比,自己的身体和嘴唇不知是多么污浊肮脏。

有句话说:“年轻的时候为了爱而活着,年岁大以后为了活着而爱。”真是如此吗?如果真的有为了爱而活着和为了活着而爱,二者又如何区别呢?哪一方才是真实的?

当敬子断定俊三已经死去以后,她对昭男似乎是为了活着而爱。难道弓子是为了爱而活着吗?

敬子心想,流产也许就是对自己还不醒悟的惩罚。但所谓流产也是她的自我诊断,并不排除更年期的生理失调或更可怕的癌症的可能。

“癌症?……”

自己这样的年龄,如果生理现象反常,必须引起注意。敬子在妇女杂志和报纸上看过此类文章,所以心中不安。

“客人走了?”弓子醒过来。

敬子的眼睛明亮地看着弓子。这一阵子,弓子看敬子脸色阴暗、神情沉郁,以为她病体初愈,还没有完全复原。

“不知不觉天都黑下来了,睡了好长时间。”弓子随口自语,声音如同少女般纯真。敬子没有回答。

“妈妈,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

敬子如果现在就和弓子开诚布公地谈话,推心置腹,把所有的事情都说透,双方就不可能无拘无束、轻松自在地相处了。这哪里像个大人样儿……敬子把眼睛一闭,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弓子。

“妈妈,你睡一会儿吧。我到下面去,吃饭的时候再叫你。”

敬子听了这甜蜜体贴的话,反而更加着急。

“弓子。”敬子翻了个身,“你对清的事,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觉得他只能做你的哥哥?”

弓子稍稍避开敬子的目光,脸色渐赧。她也知道,总有一天敬子会这样开门见山地盘问自己。可一旦事到临头,敬子的态度冷漠疏远,她忽然觉得六神无主。当然,弓子还不至于张口结舌。她下意识地把手边的《十七岁》放在膝盖上随意翻着,眼睛并不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