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天空和海洋(第8/9页)
进一穿着雨衣,两手做成喇叭形,又尖声叫喊:“叔叔!”
昭男转过头来。
敬子心潮澎湃,激动得都无法做手势打招呼。
一个个乘客走上舷梯,向在陆桥上送行的人们大声告别。有十五六岁的姑娘,也有抱着婴儿的年轻外国夫妇。
昭男也登上了舷梯。
“再见!”进一大声喊着。
“再见!”昭男的声音在敬子的耳朵里回响。
互相道别的不仅仅是进一和昭男,送行的人们拥来挤去,有的尖声吹口哨,有的叫着对方的名字,旅客们也大声回答。在这一片喧闹嘈杂中,敬子只听见昭男的声音。
“叔叔,再——见!”
田部的妻子把不断喊叫的进一搂在怀里,敬子从侧面看过去,她用手指尖在瘦削的脸上抹着泪水。田部则挺着大肚子铁汉金刚般站着,保护他们不被后面的人推搡。
昭男一步一步地往上走,他后面跟着其他乘客。
敬子使劲挥动着不知什么时候脱下来的白手套。
昭男的目光扫动着,一瞬间在敬子的身上停住了。
他看到了。
终于相见了。一阵悲怆从心底翻涌上来,她泪眼模糊。
这是无言的道别。
舷梯撤走了,所有的乘客都进到机舱里。敬子从人群中挤到栏杆旁,那一排圆圆的小窗口一定有一个映出昭男的脸,她追寻着。
昭男白皙的手敲打着窗玻璃。在窗外灯光的映照下,他的脸时隐时现。
地勤人员把加油车开往一旁。飞机的螺旋桨开始一个个旋转。
敬子使劲挥动着白手套,昭男也开始挥动与窗口差不多大的白手绢,仿佛是回答她的离情别意。
螺旋桨的声音震耳欲聋。灯光只映照出螺旋桨,似乎什么东西在振动着翅膀,飞机的红蓝尾灯一闪一灭。
飞机缓缓地滑动,送行的人们高声叫嚷。
敬子的手和手套在雨中浸湿,雨水顺着手腕滴落下来。
飞机绕了一个大圈,掉个头在跑道上滑行。飞机光亮的圆窗在排列着橘红色灯光的跑道上越去越远。螺旋桨的声音、明灭的尾灯也渐去渐远。
“啊,真想去!真想随他而去!”敬子仿佛自己也被黑暗的天空吸引上去。在极目的远处,飞机似乎依然没有离开地面。
送行的人们默默地走回候机室。敬子靠在栏杆上,让人们走过去,她心如刀割,比见人临终更悲伤凄切。人生之哀莫过于此。她泪如雨下。
弓子没来……
俊三和美根子乘坐的破出租车一驶过国营电车的滨松站,前面就是东京湾轮船的竹芝栈桥。高高的墙壁上亮着“客轮码头”的红色霓虹灯,码头的“码”字似乎就要熄灭一样暗淡地颤动闪烁着。美根子总担心它熄灭。
“就停在这儿。”
俊三大概想在候船室前面下车,但车子停在东京水上警察署门前。
去年这个时候,美根子为了寻找怀疑跳水自杀的俊三,曾经两三次到这个警署来过。俊三公司的人也应该会来这儿委托寻找。而且美根子认为警署就在轮船公司旁边,敬子也可能来过。
俊三满不在乎地站在水上警察署的门前,等美根子从车上下来。
买船票的时候,他写上自己的真名,住址写美根子的地址,只是把美根子的姓名写成“岛木美根子”,年龄也改为“二十四”,比真实年龄小三岁。美根子的确比去年显得年轻漂亮,但俊三这样填写可能是更像自己的女儿。
“三等舱。”俊三回头说。美根子点点头。到大岛单程三百六十日元。
俊三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脸色苍白,仍然是流浪汉的举止做派,所以美根子的梳妆打扮也是轻描淡写,穿一身朴素的旧西服。说不定俊三还想寻死,美根子事先从手提包里把凡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都拿出来。行李也就是美根子拿一个小旅行包,俊三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