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第12/54页)

朱明月抬起头来,“乌图赏管事放心,既然我跟着索桥摔下山崖都没死,就没有那么容易死了。”

乌图赏微笑,声音阴冷地道:“但愿祭神侍女能一直这么嘴硬。”

朱明月被关进了上城的水牢。

潮湿发霉的味道,混合着青苔和杂草的腐朽气息,还有一股动物腐尸的腥臭气味,浓郁得刺鼻。头顶上是生锈的铁栅栏,下面是泥黄色的水,昏暗得几乎不见光的狭窄水道内,来回穿梭游动的是皮毛油亮的硕大的水耗子,长长的黑尾巴,“吱吱”地叫着,像是饿极了。

少女抱着双肩,站在水里面瑟瑟发抖。

她的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发腥发臭的污水中,水面不断上升,一直没到了她的肩膀处,她的身体在水中一晃一晃,像是随时脚底一滑就湮没在水里。她的头发黏腻得贴着脸颊,眼睫上全是污渍,黏黏地粘在眼皮上,还有她的一双手,上面皮肉几乎全部溃烂,因为浸泡了污浊的脏水,又导致伤口处化了脓,手心和手背上肿起了脓疮。

在她面前不远处是一道铁栅栏,栅栏周围是坚固的石墙,石墙最上端留有小孔,再往上则是蓄水池和排水通道。每隔一个时辰,上面的人就会往下层牢房中注水,冰凉的污水兜头浇下,躲无可躲,使得些许腥臭的水灌进口鼻。看守的奴仆时不时还会朝着下面撒尿,一边尿,一边说,之前被关进来的很多人都因为水面上升而窒息,有的是活活淹死,有的则是生生吓死,如果她想好过些,不妨让哥们几个摸一摸,他们会去上面替她说几句好话求情。

朱明月闭着眼睛,感觉到一个冰凉湿滑的东西蹭到了她的脖颈,粗糙的皮毛,不时地扫过她脖颈上的肌肤,游过去了,又游回来,尖尖的小鼻子紧挨着她的锁骨,似在轻嗅,又似在判断是否能下口。

这只老鼠离她很近,几乎要钻进她颈窝里。

朱明月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这不是蕉林荒山的那种吃人的老鼠,因为它们闻到了她手上溃烂皮肉的味道,没有任何反应,但这不代表她能跟它们亲近!恐惧、无助、绝望……无以复加地袭上她的心头,让她浑身发冷,也让她阵阵地眩晕。

可她必须站着,绝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她开始强迫自己习惯,习惯污水腥臭的味道,习惯双手让她痉挛的剧痛,也习惯这些老鼠。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一次又一次地崩溃,每当那秃皮长尾巴的老鼠游到她身边,她就张开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拼命地尖叫。

直到她的嗓子嘶哑,再也发不出叫声,眼泪淌了满脸,流到脖子上,跟腥臭的污水混合在一起。眼泪流干了。她意识到可能没有人会来救她,或许她会死在这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日是七月十七日,她从般若修塔回来上城,直接就被关进了这座水牢。过了整整一夜,现在天亮了,也就是七月十八,是祭神侍女出使结束的日子,澜沧会派人来接她回去。但是她依旧身在水牢,她从上面的天窗看着天空一点点地变亮,看着太阳升起来了,水牢外面除了看守奴仆猥亵下流的脏话,听不到一点要放她出去的声音。

一直以来那九幽都忌惮着朱明月祭神侍女的身份,哪怕杀掉那些土司府的影卫,也没动她一根汗毛。那九幽不想因小失大,不想跟澜沧正面敌对,他更想反过来利用朱明月为他所用。那么就算现在的土司府乱成一锅粥,土司老爷和土司夫人各自为政,就算她回到曼腊土司寨的下场是死,可她身上担着祭神侍女的名号,她还要去参加八月初八的勐神大祭——在这之前,她的命都是值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