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5页)

“这屋子是我亲手盖成的。敲直了许多旧钉子,才盖了屋顶。椽子是用铁丝扎在长桁条上的。这是我的屋子,我亲手盖的。你要撞倒它—我就在窗口里拿枪对付你。只等你开得够近了,我就像打兔子似的,一枪把你干掉。”

“这不是我的事。我也没法。如果我不那么办,我就要失业。你想—你打死了我又会怎样呢?人家只会把你绞死罢了,可是你还没上绞架以前,早就有另外一个开拖拉机的家伙,会把这屋子撞倒。你并没把该死的人打死。”

“这话有理,”佃户说,“是谁给你下的命令?我要把他找到。应该杀了他才对。”

“你错了。他是奉银行的命令的。银行告诉他:‘把那些人通通撵走,否则唯你是问。’”

“那么,银行有行长,有董事会。我要一把来复枪装好了弹药,闯进银行去。”

驾驶员说道:“有人告诉我,银行也是奉东部发来的命令。那命令上说:‘赶紧叫这块地赚钱,否则我们就要叫你关门。’”

“这么说还有个完吗?我们到底可以把什么人一枪打死?不先把那个叫我饿死的人杀掉,我是绝不甘心饿死的。”

“我不知道。也许你开枪打死谁都不行。也许问题根本就不在人。也许正像你所说的,是产业本身在作怪。不管怎样,反正我已经把我奉到的命令告诉你了。”

“我得想一想,”佃户说,“我们都得盘算盘算才行。要阻止这件事是有办法的。这不像打雷或是地震。这是人为的祸患,靠老天爷保佑,我们是可以改变过来的。”佃户坐在他的门口,驾驶员把机器弄得轰隆轰隆响了一阵,便开动了。拖拉机上的履带一起一落,一弯一曲,铁耙梳理着土壤,播种机的铁杆插进地里。拖拉机划过门前的院子,于是原先给脚踩得硬实的地面变成撒过种子的田地,拖拉机又从这里划过,不曾划过的空地只有十英尺宽了。于是他又开回来。钢铁的护板撞着了屋角,把墙撞倒,使小屋兜底一动,便向一边坍塌下去,像一只甲虫似的被粉碎了。驾驶员戴着护眼镜,鼻子和嘴上蒙着橡皮面具。拖拉机继续沿着直线划过去,空气和地面便随着它的轰隆声而震荡了。那个佃户手里拿着来复枪,在它后面眼睁睁地望着。他的老婆在他身边,老老实实的孩子们站在后面。他们大家都眼睁睁地望着远去的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