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2/6页)

“我只知道有那样一个男人!”我咬了咬嘴唇。

“唔,”爸眯了眯眼睛,“依萍,你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嗯?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愿意说出来?”

我望着爸爸,他有种了然一切的神情。我闭紧了嘴,心中在衡量着眼前的局势,我奇怪自己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告诉了爸爸,让他们去闹得天翻地覆,不是收到了我所期望的报复效果吗?可是,我心底又有种反抗自己的力量,我张开嘴,却说不出口。依稀恍惚,我想起尔豪说过的一句话:

“你做得已经够多了,知足一点吧!”

我低下头,无意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爸爸的声音又响了,依然那样冷静阴沉:

“依萍,你费了多少时间去收集雪琴的罪证?”

我抬起头,蹙着眉凝视爸爸,爸爸也同样地凝视我,我们互望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彼此揣度着对方。然后,爸爸点点头,咬着牙对我说:“依萍,我想我能摸清楚你有几根肠子!你相当狠毒!”他又眯起了眼睛,低低地加了一句话,低得我几乎听不清楚:“一只小豹子,利牙利爪!”

一只小豹子?我一愣。呆呆地望着爸爸。是吗?我是一只小豹子?黑豹陆振华的女儿?小豹子?小豹子?我头脑不清了。是的,爸爸是个老豹子,我却是他的女儿?我和他一样残忍,一样狠心,一样无情!我有些迷惘和恍惚了。就在我心境迷惘的时候,一声砰然巨响发自隔壁的房间,使我惊跳了起来。接着从那房里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的,像兽类般的咆哮。我定了定神,才辨出那居然是雪姨的声音,却早已沙哑得不像人的声音了,正气息咻咻地在诅咒:

“陆振华,你是只狗!你是王八养的,你开门,你这个脏狗!”

我愕然地看着爸爸,爸爸的牙齿紧紧地咬着烟斗,大股的烟雾,从他的鼻孔中冒出来,笼罩了他的眼睛和他那冷漠而无动于衷的脸。雪姨的声音继续地飘出来,哮喘着,力竭声嘶地喊着:

“陆振华,你没有种!你只会关起女人和孩子,陆振华,你是狗,一只野狗!疯狗……”

我感到浑身汗毛直立,雪姨的声音沙哑得几乎无法听清楚,却混杂着绝望、恐怖和深切的愤恨。我抽了口冷气说:

“雪姨——怎样了?”

“我把她和尔杰关了起来,”爸爸冷冰冰地说,“我要把他们活活饿死!”

我打了个冷战,睁大了眼睛望着爸爸,艰涩地说:

“你——你——四天都没有给他们吃东西?”

“唔,”爸爸盯了我一眼,“当然!我要看着他们死!”

我瞪着爸爸,他的声调神情使我不寒而栗,冷汗濡湿了我的手心。我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隔壁屋里的墙壁上,传来一阵抓爬的声音,雪姨又在说话了,声调已由咒诅转为哀求:

“振华,你开门!你也是人,怎么没有人心哩!你开门,振华!你开门!”

我受不住,跳了起来,正要说话,房门开了,如萍冲了进来,看到了我,她愣了愣,就一直走到爸爸面前。她又使我吃了一惊,她苍白得像个鬼,两个大眼睛像两个黑幽幽的深洞。她站在爸爸面前,浑身颤栗,交扭着双手,抖着声音说:

“爸爸,你饶了他们吧!爸爸!你要弄死他们了!爸爸!求求你!放了他们吧!求求你!”说着,她哭了起来,无助地用手背拭着眼泪。接着,她的身子一矮,就跪了下去,双手抓着爸爸的长衫下摆,抽噎着,反复地说:“求求你,爸爸!求求你!”

“走开!”爸爸冷然地说,仿佛在赶一只小狗,“如萍,你给我滚远一点,如果你有胆量再在半夜里送东西给你母亲吃,我就把你一起关进去!”

“爸爸!”如萍啜泣着喊,“他们要饿死了!妈妈会饿死了!放他们出去吧,爸爸!”眼看着哀求无效,她忽然一下子转过身子,面对着我,依然跪在地下,拉住我的裙子说:“依萍,我求你,你代我说几句吧,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