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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安地挣脱了如萍,走到一边去,如萍用手蒙住了脸,大哭起来。我咬咬牙,说:

“爸爸,你就放他们出来吧!”

“哦?”爸爸望着我,“你心软了?”他的眼光锐利地盯在我的脸上,看得我心中发毛。

“唔,你居然也会心软!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依萍,你费尽心机,所为何来?现在,我要让你看看我怎样对付这种贱人!”

“可是,你不能饿死他们,这样是犯法的!”我勉强地说,不知是为我自己的“心软”找解释,还是真关心爸爸会“犯法”。

“犯法?”爸爸掀了掀眉,嗤之以鼻,“犯法就犯法!我杀奸夫淫妇,谁管得着?”

爸爸这句话喊得很响,雪姨显然也听见了,立即,她那沙哑的嗓子混杂着哭声嚷了起来:

“陆振华,你捉奸要捉双呀!你有种捉一对呀!我偷人是谁看到的?陆振华,你只会听依萍那个娼妇养的胡扯八道!陆振华,你没种……”

爸爸漠然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如萍依旧跪在地下哭。雪姨越说声音越哑,越说越无力,也越说越不像话。大概说得太久,得不到回答,她忽然乱七八糟地哭喊了起来,声音陡地加大了:

“陆振华,你这个糟老头!你老得路都走不动了,还不许我偷人!你有胆量去和姓魏的打呀,他可以掐断你的脖子!你去找他呀!你不敢!你连尔豪都打不过!你这个糟老头子……”爸爸的浓眉纠缠了起来,眼中阴鸷地射出了凶光,他紧闭着嘴,面部肌肉随着雪姨的话而扭曲,嘴角向下扯,样子十分凶恶吓人。当雪姨提起了尔豪,他的脸就扭曲得更厉害了。接着,他猛然跳了起来,对如萍说:

“去叫你母亲闭嘴,否则我要她的命!”

如萍跪在地下索索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雪姨仍然在咒骂不停,爸爸拧眉竖目了好几秒钟,然后,他拉开了他书桌右手的第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样东西,我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惊,那是把黑黝黝的手枪!这手枪对我并不陌生,它是管左轮手枪,曾追随爸爸数十年之久。如萍发狂地喊了一声,就对爸爸扑过去,我也出于本能地叫了一声:

“爸爸,不要用枪!”

大概是听到了“枪”字,雪姨的咒骂声蓦地停止了。爸爸挺直地站在桌子前面,杀气腾腾,那支手枪静静地躺在桌面上。空气凝住了一会儿,雪姨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片刻之后,爸爸放松了眉头,把那支枪推远了些,坐回到椅子里。我松了口气,爸爸对如萍皱皱眉,冷然地说:

“如萍!你出去!我要和依萍谈话!”

如萍怯怯地看了我一眼,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低下了头,默默地挨出了房门,我望着她蹒跚而去的背影,一瞬间,竟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悯情绪。爸爸看着我,说:

“坐下!依萍!”我坐了下去。爸爸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出乎我意料之外地叹了口长气。我诧异地望望爸爸,这才发现爸爸的神情竟十分萧索。刚才的杀气已经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疲倦、衰弱,和一种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苍凉之色。他用手指揉揉额角,近乎落寞地说:

“人,有的时候也会做些糊涂事,我真不知道以前怎么看上雪琴的,会花上一大笔钱,把她从那个破戏班子里挖出来。”他停了停,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半天后,又自言自语地接了下去,声音低而苍凉:“就是因为她有那么两道眉毛,和尖尖的小下巴,简直像透了……”

他住了口,陷进了深思中。我狐疑而不解地望着他,于是,他突然振作了一下说:

“依萍,你看到那边屋角的大铁柜没有?那里面是我的全部动产,大部分都是现款。我现在对任何人都不信任,我想,这些将来都只有属于你了。可惜,混了这么一辈子,却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东西。依萍,你过来看看!”爸爸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要去开那个大铁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