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5/8页)

药店里灯火通明,进门后,她大步走向处方柜台。半道上,她被一些漂亮雅致的小东西吸引了目光——颜色鲜亮的发夹、印着名言警句的咖啡杯,还有各种各样的精美贺卡——但她懂得物以稀为贵的道理,但凡家里不缺,就不会贸然买回去。况且她手里并没有剩下多少钱,这个月塔莉的支票还没有收到。

“嘿,多萝西。”药店营业员说道。

“你好,斯科特。”

“今天市场上的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我给你和洛莉留了些蜂蜜,回头给你送过来。”

“那就谢谢你了。”斯科特说着把药递给她。药,现在已经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

多萝西付了钱,把那个橙色的小瓶子装进口袋,走出了药店。她回到熙熙攘攘的街上,重新骑上自行车。离家只有三英里了。

一如既往,萨默山那段上坡路是最费劲的,爬上坡顶并转入萤火虫小巷时,她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来到门前的车道她向左一拐,紧紧握着自行车把手向门口骑去。

门上贴了一张纸条。她皱了皱眉,从自行车上下来,顺势将车子放倒在地。真是新鲜,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种留纸条的方式了。

多萝西:

塔莉在圣心医院。强尼请你尽快过去。门垫下给你留了搭出租车的钱。

玛吉

多萝西弯腰掀开黑色的橡胶门垫。潮湿的水泥地上果然多了一个肮脏的白色信封,里面装了一张百元大钞。

她迅速推门进屋。这栋老房子最初是她的父母所有,后来又归她的女儿所有。年轻时的多萝西曾和14岁的塔莉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是她们唯一共同生活过的地方。

过去这些年,多萝西也曾修缮过房子,但动作都不大。外墙已然泛着米黄色,明显需要重新粉刷。屋顶上也长满了青苔。室内,鳄梨粗毛地毯被她撕了一个大洞,露出下面的硬木地板,她原本打算把窟窿补上的,只是时间一拖再拖。厨房仍是一副世界末日般的颜色,和某种胃药广告的色调不谋而合,这是70年代一些租客的设计手笔,几十年来未曾改变,只有那条丑得落花流水的方格花布窗帘不见了踪迹。主卧是多萝西唯一大动过的房间。她拆掉了之前的破百叶窗,地上新铺了雕金地毯,墙壁也刷成了漂亮的奶油色。

多萝西打开处方药瓶,倒出一片塞进口中,而后就着自来水龙头把药冲服下去。她抓起厨房里的老式有线电话——在手机时代,这样的物件几乎可以称为古董——翻开电话簿,用查到的电话号码叫了一辆出租车。没时间洗澡了,所以她只是梳梳头、刷刷牙。走进卧室时,她把直溜的花白头发稍微编了个辫儿。从梳妆台椭圆形的镜子里,她瞥了一眼自己。

她看起来就像喝醉了的巫师甘道夫。

外面传来出租车的喇叭声。她抓起手提袋便跑了出去。直到爬上散发着臭味儿的棕色天鹅绒后座,透过脏兮兮的玻璃往外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一条裤腿儿仍被橡皮筋绑着。

出租车驶出车道时,她望着她的菜园子——那就是她的农场。四年多以前,当她最终决定回心转意的时候,这个地方拯救了她。她经常觉得,她园子里的那些蔬菜是在她眼泪的滋养下生长的。

她很感谢那些处方药。它们能有效平和她的神经,使周围的世界变得像雪纺绸一样柔软。只需一片,就能起到安定情绪的作用。倘若没有这些药物,此时的她恐怕早就精神崩溃,难以支撑。她受够了过去那种心神不宁、万念俱灰的日子。

回忆汹涌澎湃,且一浪高过一浪地向她涌来,直到她再也听不到司机的喘息、发动机的轰鸣和路上车水马龙的喧闹。

数十年的时光变成一条粗大的绳索,紧紧把她缠住,然而她无意反抗。她放弃了、屈服了,有那么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