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7/8页)

白云尽力站稳,紧张得不敢喘气。特鲁克最近脾气愈发暴躁,稍不如意就大发雷霆,在他身边白云总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也想你。”她说,她的嗓音同样沙沙的,含混不清。她头脑昏沉,思维紊乱,就像陷进了泥潭,身不由己。

“你没穿我给你买的那件衬衣。”

她不由后退一步。哪件衬衣?说实在的,她已经不记得了,“对……对不起。我想留着等重要的时刻再穿。那么漂亮的衣服平时穿可惜了。”

他喉咙里咕哝了一声,说不清那是厌恶、接受还是根本毫不在意。白云脑子里一片混沌,想也想不明白。她拉着特鲁克的手,几乎要把骨头捏碎,领着他走进了她的活动房。

屋里一股大麻味儿,她立刻就闻了出来。还有别的臭味儿添油加醋,也许是腐烂的垃圾。

“白云。”特鲁克说道,他的声音格外冷静,白云只觉得脊背发凉,后脖颈上的头发都一根根站立起来。他看到什么了?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忘了什么?

卫生。她忘了打扫卫生。特鲁克最讨厌堆积如山的脏盘子。

她缓缓转过身,搜索枯肠也想不出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

特鲁克无限温柔地吻着她的嘴唇,脉脉含情使她差点松了一口气。“你知道我最恨别人邋里邋遢。该给的我不是没给你。”他说。

白云慌忙后退,“别——”

她本能地抬起双手保护自己,可特鲁克拳头的速度显然更快些。她怀疑自己的鼻梁骨被打碎了。血汩汩流出,滴在衬衣上。而她的惨叫只会令特鲁克更加疯狂。

粗重的呼吸声把她惊醒。起初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不过疼痛很快就提醒了她。

她使劲睁开一只眼睛,可又不得不立即合上。电视里的白光刺得她眼睛痛。她连续眨巴了几下才渐渐适应。她口干舌燥,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而且全身似乎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

首先查看伤情。

她早已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从狼狈中醒来,不客气地说,她几乎有些习以为常了,所以很清楚醒来后的第一件事该干什么。

她躺在床上,特鲁克四仰八叉地睡在旁边,皮球一样的肚子正对着天,两条毛茸茸的胳膊大大张开。外面漆黑一片,不知什么时候夜幕已经悄然拉上。

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下来,左脚点地的时候,脚踝疼得她差点叫出声。显然,在被特鲁克打倒时,她没注意崴了脚,至于是哪次倒下时崴的,已经记不清了。

她一瘸一拐地走进洗手间,在门后的全身镜子里看着自己。她头发蓬乱,上面还沾着斑斑血迹。她的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周围是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还有黄一块的瘀伤。她的鼻梁塌了下去,下巴上、脸颊上到处是干了的血块。

伤得这么重,已经没必要清理了。她随手找件衣服穿在身上,也不管是不是昨天那一件。她本想看看衣服上有没有血,可她疼得根本低不下头。

她得离开这儿,离特鲁克越远越好,不然她迟早会死在他手上。这个念头她动过不下数十次,只是每一次都被打得死去活来。大约一年前,她甚至还真的逃过一次,一直逃到塔科马[3],但最终还是被他找到,而她也乖乖跟着他回到了这里,原因是除了这里她实在无处可去。年轻时她向往流浪的生活,而也确实流浪了大半辈子。可如今她已经不再年轻,身子骨明显没有以前硬朗。万一哪天特鲁克失手将她打死该如何是好?

逃吧。

她爬着从特鲁克身边经过,来到床头桌旁,双手哆嗦着翻开他的钱包,但里面只有三张20美元的钞票。她把钱紧紧攥在手心,紧张得头上直冒汗。她知道,倘若这次没能逃掉,仅偷钱这件事就足以让她到鬼门关前走一遭。但这次她决定孤注一掷。她必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