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8/26页)

女主人虽然还想瞧瞧猫舞的热闹,但并不忍心叫猫跳死,便没有做声。

“不快扯下来它就完蛋啦。快扯!”

主人又回头扫了一眼女仆。女仆好像做梦吃宴席却半道被惊醒了似的,满脸不快,揪住年糕,用力一拽。咱家虽然不是寒月,可也担心门牙会不会全被崩断。若问疼不疼,这么说吧,已经坚坚实实咬进年糕里的牙齿,竟被那么狠歹歹地一拉,怎能受得住?咱家又体验到第四条真理:“一切安乐,无不来自困苦。”

咱家眼珠一转,四下一瞧,发觉家人都已进内宅去了。

遭此惨败,在家里哪怕被女仆者流瞧上一眼,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索性去拜访热闹街二弦琴师傅家的花子小姐散散心吧!于是,我从厨房溜到房后。

花子小姐可是个驰名遐迩的猫中美女。不错,咱家是猫;但对于男女之情,却也略知一二。在家里每当见到主人的哭丧脸、或是遭到女仆的责骂而心头不快时,定要拜访那位异性好友,向她倾诉衷肠。不知不觉便心怡神爽,一切忧烦劳顿,都一古脑儿抛到九霄云外,仿佛获得了新的生命。说起来,女性的作用可大喽。

咱家从杉树篱笆的空隙中放眼望去,心想:她在家吗?

因为是正月,只见花子小姐戴着新项链,在檐廊下端庄而坐。她那后背丰盈适度的风姿,漂亮得无以言喻,极尽曲线之美;她那尾巴弯弯、两脚盘叠、沉思冥想、微微扇动耳朵的神情,委实难描难画。尤其她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暖煦煦地正襟危坐,尽管身姿显得那么端庄肃穆,而那光滑得赛过天鹅的一身绒毛,反射着春日阳光,令人觉得无风也会自然地颤动。咱家一时看得入迷,好一阵子才清醒过来。

“花子小姐!”咱家边喊边摆动前爪,向她致敬。

“哟,先生!”

她走下檐廊,红项链上的铃铛丁零零地响。啊,一到正月,连铃铛都戴上啦。声音真好听。咱家正激动,花子小姐来到身旁,将尾巴向左一摇,说:

“哟,先生,新年恭喜!”

我们猫族互相问候时,要将尾巴竖得像一根木棒,再向左方晃一圈。在这条街上,称咱家为“先生”的,只有花子小姐。前文已经声明,咱家还没有个名字,但因住在教师家,总算有个花子小姐表示敬重,口口声声称咱家为“先生”。咱家也被尊一声“先生”,自然心情不坏,便满口答应:

“是,是……也要向你恭喜呀!您打扮得太漂亮啦!”

“噢!去年年底师傅给我买的。漂亮吧?”她将铃铛摇得丁零零直响,叫我瞧。

“的确,声音很美。有生以来还不曾见过这么漂亮的铃铛呢。”

“哟,哪里。谁还不戴一副!”她又丁零零地将铃铛连连摇响。“好听吧?我真开心!”

“看起来,你家师傅非常喜欢你喽!”

将她与自身相比,不禁泛起爱慕之情。天真的花子嗤嗤地笑着说:

“真的呀!她拿我就像亲生女儿一样。”

纵然是猫,也不见得不会笑。人类以为除了他们就再也没有会笑的动物,这就错了。不过,猫笑是将鼻孔弄成三角形,声振喉结而笑,人类自然不懂。

“你家主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哟,我家主人,多新鲜!她是一位师傅呀!二弦琴师傅。”

“这,倒是知道的。我是问她的身世如何。大概从前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吧?”

“是的。”

等着你的小松树呀……

纸屏后奏起了二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