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9/26页)

“琴声美吧?”花子炫耀地说。

“好像很美,可是咱家听不懂。到底奏的是什么曲子?”

“那支曲子叫什么啦?师傅顶喜欢呢……师傅六十二岁啦,多么硬朗。”

竟然活了六十二岁,不能不说硬朗。咱家便“啊”的一声。这回答是有点含糊其词。但是,既然想不出妙语,也就只好作罢。

“那还不算。她说她从前的身分很高贵。”

“嚯,从前干什么?”

“说是天璋院女道士①的秘书官的妹妹出嫁后的婆婆的外甥的女儿……”

①天璋院女道士:(一八三七——一八八三)名敬子,与鹿儿岛领主同宗的岛津忠刚之女。嫁给德川家第十三代将军德川家定,家定死后出家,佛门名为天璋院。

“什么?”

“天璋院女道士的秘书官的妹妹的……”

“原来是这样,等等!是天璋院女道士的妹妹的……”

“哟,错啦。是天璋院女道士的秘书官的妹妹的……”

“好,记下了。是天璋院女道士的……”

“对。”

“秘书官。”

“对。”

“出嫁后……”

“是他妹妹出嫁后。”

“对,对,我错了。是妹妹出嫁的那一家。”

“婆婆的外甥的女儿。”

“对。知道了吧?”

“唉,这么乱糟糟的,不得要领。归根结底,到底是天璋院道士的什么人?”

“你太糊涂啦!天璋院女道士的秘书官的妹妹出嫁后的婆婆的外甥的女儿,刚才不是说过了吗?”

“这回全懂啦。”

“懂了就好。”

“是啊!”

有什么办法,只好服气。我们有些时候是不得不假充明公的。

屏后的二弦琴声戛然而止,传来了师傅的呼唤声。

“花子,开饭啦!”

花子小姐笑吟吟地说:“噢,师傅叫我,我要回去了。”她丁零零地响一串铃声跑到院前,但又折了回来,担心地问道:

“您面色很不好,怎么啦?”

咱家说不出口是由于吃年糕跳舞,便回答她说:“没什么,只是稍微想点心事就头疼。老实说,以为只要跟你说说话就会好,这才奔你来的。”

“是呀,请多保重。再见!”她似乎很有点惜别之情哩!

于是,咱家吃年糕的霉气不见了,心情快活了。回来时,还想穿过那座茶园,便踏着开始融化的霜花,从建仁寺的颓垣断壁中探出头去一看,又是车夫家的大黑正在枯菊上弓腰打呵欠。如今咱家再也不会一见大黑就吓掉魂了,不过,觉得搭讪起来太絮叨,便假装没看见走过去。但是,按大黑的脾气,若是觉得别人小瞧了他,可绝不会沉默的。

“喂!那个没名的野崽子!近来可够神气的啦!再怎么吃教师爷的饭,也别那么盛气凌人呀。吓唬人多没意思!”

大黑好像还不知道咱家已经赫赫有名。想讲给他听,可他毕竟不是个懂事的家伙,便决定客套几句之后,尽快地溜之大吉。

“噢,是大黑哥呀,恭喜!您还是那么神采奕奕!”

咱家竖起尾巴,向左绕了一圈。大黑只竖起尾巴,却并不还礼。

“恭喜个屁!人家都正月才拜年,你小子可好,不年不节就恭喜恭喜的。当心点儿,看你这个鬼头鬼脑的小样!”

这自然是一句骂人话,可是咱家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