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审第七天(第16/17页)

然而,没有人主动发言。法官一如既往地问大家有没有想问的问题,有没有什么看法,得到的回应却是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那天没有任何人提问,大家也没有交换意见,就这样结束了。里沙子走进洗手间,找了个隔间查看信息。其实自己大可不必这样,明明可以和大家一起走出评议室搭电梯的,但在电梯抵达一楼之前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哪怕只是短短几秒,也不想感受那种尴尬的气氛,所以里沙子决定躲进洗手间。

收到一条婆婆发来的信息,还附了照片。里沙子回信说现在要过去接文香,然后走出了隔间。洗完手,走出洗手间时瞧见六实正站在外头,她好像在那里等了一阵子了。

“怎么了吗?”里沙子边问,边走向六实。

“听说有那种由担任过陪审员的人组织的团体呢,”六实说,“他们会举办交流会,还会提供心理咨询服务,审判结束后,要不要一起参加啊?”

里沙子不太明白六实在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就像你不是说得喝几杯才能放松吗?老实说,我觉得审判结束后,我可能一时之间也无法开朗起来吧。我想里沙子可能比我更难受,毕竟你也有那么小的孩子,年纪又和被告人差不多,难免会受到影响。我只是想告诉你别那么担心啦!”

六实这么说后,往电梯走去。

“咦?我哪里不太对劲吗?”

里沙子下意识地问。她跟在六实后面走着,忽然想到:“刻意在洗手间外面等我,还劝我去做心理咨询,果真是我哪里不太对劲吧?”

“哎呀,怎么总是这么说呢?不是你哪里不对劲啦!前几天我们不是聊到,说大家都很累吗?所以我就想,意识到还有这样的团体,也许能让自己稍微放松些吧。”

六实按下电梯钮,抬头望着显示楼层的屏幕。一旁的指示灯显示电梯马上就到,可电梯却停在八楼不动。

“怎么说呢?我真的很想放松一下。虽然每天都告诉自己要保持平常心,但还是觉得自己哪里不太对劲。半夜好像还常常会发出痛苦的呻吟。我丈夫很担心,所以帮忙查到了那个团体。他们的交流会上,律师和临床心理医生也会出席,听上去可以尽情畅谈。好比对什么很不满、对什么很困惑,或者什么事让你很痛苦之类的……另外,政府的咨询热线就算我们完成陪审任务后也能拨打,也有诊所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起初听我丈夫说这些时,还有点不以为然,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

电梯终于来了。门打开,里沙子和六实走进拥挤的电梯,沉默暂时降临。

“你也可以上网查查看,肯定一下子就懂了。我觉得肯定会有帮助的。”

走出电梯时,六实这么说。里沙子看着她,思索该如何回应。

“当然也要去喝两杯啦!”六实笑着说。里沙子不由得笑了,一笑就觉得轻松不少。

只是从大楼走到站台这段短短的距离,就热到让人汗流浃背了。里沙子和六实一起搭地铁,被汗水濡湿的衬衫贴着背部和腋下,车厢内的空调一吹就感觉特别冷。里沙子想起来,第一天的讲解中确实提到了参与审判后的心理疏导问题。但可能是第一天一下子接收了太多信息,所以自己把这件事忘记了。要不就是当时觉得心理疏导未免有些夸张,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丈夫真体贴,还帮你查了这方面的事。”两人拉着吊环,并肩而立,里沙子随口说道。

“是因为每天晚上都被我吵醒,才会那么担心吧。他估计还在想,一向豪爽畅饮的老婆怎么突然目光呆滞地喝起闷酒了呢?”六实苦笑着说。

白天听水穗陈述时那种突如其来的耳鸣又开始发作。“啊,又来了。”里沙子警觉起来,但也不知该如何让耳鸣停止。酷似蝉鸣的耳鸣越来越迫近、越来越响。六实下车时微笑着说了些什么,但全被这耳鸣淹没了,里沙子根本没听到,只好挤出笑容,轻轻点头,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