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辨风尘(第9/22页)

哪知道正好崔都兰婢女慕容英出来打水,无意中看见屋脊上有条人影,也顺着角房大树爬上了厢房房顶,悄悄往正房这边摸来。许洞发现后,正预备溜走,却被下面的张建侯惊觉,事情遂乱了套。幸亏慕容英添了乱子,无端吸引了众人视线,许洞趁机垂绳而下,收取绳索,翻墙回到包府。

许洞年轻时做过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对于从事见不得人的秘密活动极有经验。他入崔府时,不但备有飞索等工具,而且早料到屋顶会有大量积垢,他那身黑色衣服是专门请人缝制,正反两面都可以穿,而旁人看起来全是一个样子。回到包府后,他便脱下外袍,抖落浮尘,反面穿上,再不动声色地回到厅堂中,继续与包令仪、刘筠等人谈天说地。

之后众人辞别离开包府,经过崔府时,许洞又顺手将早已写好的字条裹了石头抛入崔府院内。他料想以马季良关爱结义兄弟的性格,见到纸条警示后必然不敢再张扬毒药一事,更不敢派人回东京请太医。

但此时还有另外一个隐患——那就是包拯等人已经推测到凶案与高继安有关,一旦搜到涂毒的凶器交给医博士许希珍检验,再以文书上报,势必引发另一场轩然大波,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可能因此而倒霉。许洞跟随父亲许仲容回家,等众人歇下后,便又携带工具翻墙而出,赶来高继安家中。

当时,包拯和张建侯在厨房发现了真假两叠交引,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宋城县衙的两名弓手守在院子中聊天,谈到了牡丹花丛旁的凶器。许洞便躲在暗处假意呼喊,给人造成高继安回来了又要逃走的假象,果然令人上当,不但弓手出门就追,就连包拯、张建侯二人也跟出来在大门口翘望。他遂自旁院潜入,取走了刻刀。包拯等人毫无察觉,直到宋城县尉带人来取证、记录现场,差役才发现刻刀失窃了。

这前后的一切本来做得天衣无缝,唯一不巧的是,许洞在从兼隐院跃回包府时被墙下荆棘挂住衣角,扯下一片小小的衣襟,由此露了行踪。本来许洞早已将相关证据处理掉,他自己不说,绝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就算有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然而沈周几人却由那片衣襟疑心到昨晚凑巧换过衣服的翰林学士石中立身上,偏偏石中立是个老顽童的性子,一来一往误会更深。许洞不愿意看到旁人代己受过,遂决意追上包拯几人,说出真相。

张建侯道:“哎呀,许先生可真是好人啊。其实你不说,我们绝猜不到是你。而且我们回去后从粪坑捞出衣服,一旦与这片衣襟对不上,石学士的嫌疑自可洗清。但你真是个敢做敢当的人。谢谢你,替我们省了捂着鼻子从大粪坑捞衣服这一幕了。”

许洞肃色道:“不必谢我。不过我是个已死之人,今日对你们说过的话,希望不要再有第四人知道。”沈周道:“先生请放心,我们知道轻重。多谢先生信任,肯以真相告知。”

许洞这才笑道:“那好,咱们这就上岸吧。包公子,你一直在冒虚汗。要你这么个怕船怕水的人在这里听我讲了这么半天,可真是难为你了。实在抱歉。”

包拯自上船以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用手死死抓住舱板,显是内心依然惊惧于往昔落水的经历。直到小船靠上码头,张建侯扶他上岸,一直憋得难受的胸口才觉得舒服了些。

送走许洞,包拯几人干脆来到汴河边上的垂虹亭坐下。

这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季节,到处都洋溢着生机勃勃的味道。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客、货、漕、渡等各式船只载满各种货物不时驶过,舵橹搅碎了倒映的光影,仿若一幅素笔勾勒的天然图画,又好似一曲跃动的华彩乐章。有限的意象,却能带来无尽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