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玛扎村禁地(第4/4页)

从古老的萨满教到佛教到伊斯兰教,宗教像一个个尊贵客人,留住在村里。就像他们不轻易丢掉旧东西,那些属于古代的,也一样属于现在将来。时间在这里迷失方向,几千年的岁月都没有走开,拥挤在这个隐秘河谷的小村庄里。

古老的心灵

天晴时,墩玛扎全部暴露在阳光里,没有一丝阴影。村庄和麦地静静围绕。墩玛扎上有一座土围起来的大墓,西筑有门楼,墓旁堆放的巨大盘羊头,羊角表皮已风化爆裂,形状依旧完整,内质依旧坚硬,盘羊头依旧堆成几百年前村里人到来时的样子。除了风,没有人动过它们。风也吹不动它们。对面一个土建筑遗址,样子很像佛寺的清真寺。

村里人有灾病了,自己或家人到玛扎上去祈祷。家里有喜事了,做一锅抓饭,请穷人来玛扎上吃。不生孩子的女人,到墩玛扎祈祷一回,也能生孩子。旁边村子的人,有了病灾也到墩玛扎,驴车拴到玛扎下,人走上去,玛扎前安安静静跪一阵,在玛扎的树枝上系一根布条上,然后离去。

其余时候墩玛扎高高地空在那里,它下面的村庄,已经变得那么陌生。

新农村建设把墩玛扎村的老房子都拆了,几乎一间没剩下。新盖的砖房齐头齐脑,排列在路边,像一队乐呵呵的傻子。以后几十年上百年,墩玛扎村就是这副样子了。不光墩玛扎,许多新农村千篇一律地都变成这样。不再有高矮错落的土房子、破旧的留下岁月痕迹的斑驳土墙、油漆脱落露出木纹裂缝的笨重木门。新中国以来那些跟新有关的运动,都在不遗余力地消灭旧东西。最后剩下的旧农村,这一次算是被彻底消灭干净了。像墩玛扎这样的村庄,已经是文物了。

这个古老村庄无法挽救地彻底变新了。

只有墩玛扎上的土墙和成堆的盘羊头还是陈旧的,插在玛扎的树枝和系在上面的布条是陈旧的,它将孤单地存在于这个面貌一新的村庄之上。

还有这个村庄的人,他们不会因为住进崭新砖房而有所改变,相信他们的心灵依旧是古老的。这些古老心灵,才是比文物更需要细心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