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第6/8页)

“他病了吗?”法官问。

“啊,没有。他只是玩腻了他的玩具,孩子都会这样。”她摇着孩子,神情疼爱又漫不经心,“得啦,得啦。这位先生正看着你。”

孩子不停地哭着。“他没别的玩具吗?”法官问。

“啊,有的。多得天黑时我都不敢在屋里走动。但他最喜欢他的士兵。很久以前住在这里的一位老先生,据说很有钱,把它们给了他。一位留着白胡子的老先生,他的眼睛是鼓出来的,老人吃得太多就会这样;这我告诉他了。他有一个男仆拿着他的雨伞、大衣和船上用的毛毯。他有时在这里和我们坐上一个多小时,一边说话,一边吃力地呼吸着。他总是带着糖果什么的。”她低头看了看孩子,神情沉静。法官疑惑不解地站了起来,低头默默地看着孩子有疤的脏脚。妇女抬头看了一眼,又随着他的视线看去。“你是在看他的伤疤,想知道他是怎么得的它们,是吧?那是有一天别的孩子和他一起玩时造成的。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会伤害他。我猜想,他们和他一样吃惊。你知道孩子们过分安静时是怎么回事。”

“是的,”法官说,“我也有一个儿子。”

“你也有?那你为什么不把他带来?我们一定会很高兴看他玩我们的士兵。”

法官的牙齿隐约闪现了一下。“恐怕他玩玩具太大了一点。”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照片,“这就是我儿子。”

妇女接过照片。孩子不停地大声哭着。“哟,是霍华德。是啊,我们每天都看见他。他每天都骑马路过这里。有时他停下,让我们也骑马。我在旁边走,把他扶住了。”她补充道,同时抬头看了看。她把照片拿给孩子看。“看!看见霍华德骑他的矮马了吗?看见了吗?”孩子没有停住哭,他注视着照片,脸上一条条的泪和泥,神情超然,仿佛在同时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她还回了照片。“我猜你在找他。”

“啊。”声音从法官那瞬间闪现的牙齿后面传出。他把照片小心地放回公文包,手指还夹着那根没点燃的烟。

妇女在长凳上挪动了一下,收拢起裙子,做出邀请的动作。“你不想坐下吗?你肯定会看到他路过这里。”

法官又“啊”了一声。他用老年人模糊的眼睛疑惑地看了看她。“跟你说,情况是这样的。他总是骑着同一匹矮马,你是这么说的吧?”

“当然,就是这样。”她看了看他,静穆而又诧异。

“那么你说那匹矮马有多大了?”

“唔,我……它看上去大小正适合他。”

“那么你是说是匹年轻的矮马吗?”

“唔……是的。是的。”她看着他,眼睛圆睁着。

“啊。”声音又从法官那暗淡的牙齿后面传出。他小心地合上公文包。他从口袋里掏出半元钱。“也许他也玩腻了这些士兵。也许用这……”

“谢谢你。”她说。她没有再看那块硬币。“你的脸如此忧伤。你瞧,当你以为你在笑时,它就更加忧伤。你不舒服吗?”她低头看了一眼他伸出的手,没有伸手去接那块硬币。“跟你说,他只会弄丢了它。而且它又是如此好看、光亮。等他大一点,能保管好小玩意儿时……跟你说,他现在太小了。”

“我明白了。”法官说。他把硬币放回口袋。“那么,我想我就——”

“你和我们一起在这里等。他总是路过这里。你会更快地见到他,如果他还是那样。”

“啊,”法官说,“骑着那匹矮马,同样一匹矮马。跟你说,照那样看来,那匹矮马就该有三十岁了。在我那个地方,那种矮马十八岁死,六年不能骑。那就是十二年前了。所以我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