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9/15页)

麦瑟尔又划了一根火柴,没过一会儿桑德斯已经出现在他脚下,等待他发布命令。“他们进那间木房子去了。”麦瑟尔说,“看住他们。要是他们想逃走,就把他们逮住。不然的话,等到天亮了再动手。要避免死伤事故。”

“你要走——走?”

“我不在这儿,你办事会更方便一些。”麦瑟尔说,“今天夜里我在警察局过夜。”他又语气缓和地说,“别让我妨碍了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自己要保重一点儿。带枪了吗?”

“当然了。”

“我让弟兄们过来。我怕你们得在寒夜里守着。别往里冲,那样不好,他为了逃命会胡乱开枪的。”

“这件事真让——让你够受的。”桑德斯说。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眼前的荒凉景象被遮掩住了。小木房里一点也不像有人的样子,一丝亮光也没有。桑德斯背靠着车皮坐在避风的地方,听着离他最近的一名警察的呼吸声,简直不能相信那边有一间小木房子。为了消磨这漫漫长夜,他默诵着一行诗(背诵的时候他一点儿也不口吃),这是一首写一座漆黑的塔楼的诗,是他在夜校学的。“他一定非常恶毒,才要受这样的痛苦。[13]”这行诗给人以些许安慰,他想。干他这一行的人学会这首诗再好不过了。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记住了。

“请谁来吃晚饭,亲爱的?”警察局长把头探进卧室里问。

“你别管了。”卡尔金太太说,“去换衣服吧。”

警察局长说:“我刚才在想,亲爱的,咋样——”

“怎样。”卡尔金太太一点儿不客气地纠正他的口音说。

“咱们新来的女仆。你不妨教会她称呼我卡尔金少校。”

卡尔金太太说:“你还是快点儿吧。”

“是不是又请市长夫人来了?”他懒洋洋地走出屋子,向浴室走去,但是中途又转了念,蹑手蹑脚地下了楼,走进餐厅去。他得先看看准备没准备酒。如果请的客人是市长夫人,就不会准备酒了。派克尔市长是不会来的,这倒也无可责怪。既然下了楼,他何妨偷偷喝两口酒?他三口两口地把酒吞下肚去,之后用苏打水把杯子涮了涮,又用手帕擦干。最后他把酒杯放在市长夫人将要坐的座位上,给警察局打了一个电话。

“有什么消息吗?”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他知道他们绝不会找他去商量什么问题的。

电话里传来探长的声音:“我们发现他在什么地方了。现在已经把他包围起来了。我们正在等着天亮再动手。”

“需要我去一下吗?要不要我到局里去商量商量?”

“完全不需要,长官。”

他很不痛快地把电话听筒放下,闻了闻市长夫人的酒杯(她绝不会发现有人用过这个酒杯的),走上楼去。卡尔金少校,他满心愁闷地想着,卡尔金少校。叫人苦恼的是,我是军人的性格。他从梳洗间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不知为什么想起上次大战和军事法庭,想起在审讯那些拒服兵役的人时自己的威风气派。他的军服还挂在那里,就在他参加扶轮国际社举办的宴会时穿的燕尾服旁边。只有在每年参加一次的这个宴会上,他才能够同过去的战士们混在一起。他鼻子里闻到一股淡淡的卫生球味儿,情绪突然高涨起来。我的上帝,他想,说不定一个星期以后又要打起仗来了。到那时,我们就会叫那些坏蛋尝尝我们的厉害,不知道我的军服还合不合身了。他禁不住自己试起军服上衣来。他不能不承认,衣服稍微紧了一点儿,但是从镜子里看,还是很有气派的,只不过有点儿绷得慌。得让裁缝放放大。既然他在地方上有一定的声势,不出两个星期就能重新回到军队里去。只要运气好,在这次战争中他一定会有不少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