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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了马科斯后,他回到日出酒店,他的父母正在等他。

“我找到他了,”他轻声说,“等到帕尼库斯准备好了,我就带他去。”

埃米内说她和哈里德会去告诉乔治乌一家这个消息。

那对夫妇正坐在厨房的大桌边,手牵着手。埃米内什么都不必说。伊里妮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语言已经多余。年长的女人向前一瘫,头伏在桌子上,失声痛哭。瓦西利斯紧紧搂着她。

表哥死了,马拉塔的姨妈和几个表妹也死了,侯赛因永远不会忘记亲人的死带来的巨大伤痛。这种死亡让人始料不及,而且异常残忍,释放着惨烈的伤悲。侯赛因悄悄走回房间,用被子把自己蒙住。他听不了伊里妮的哀号,他无法承受。

几个小时后,他们同意让帕尼库斯和侯赛因一起把尸体带回来。天一擦黑,两个人就出发了。来到商店,侯赛因才意识到帕尼库斯太胖了,根本帮不上忙,主要由他一个人负担马科斯的重量。这几乎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十五分钟。帕尼库斯帮他把尸体从侧面的通道拉进安全防火门。

他们把马科斯放在接待处的软垫沙发上,埃米内和玛丽亚给他换上了新衣服。他身着深色西装白衬衫,和以前管理夜总会时的打扮一样。他们把他整理干净,他看起来那么平静、帅气,和生前一个样。最后玛丽亚小心翼翼地把哥哥那一头丝绸般的黑发梳成了他喜欢的发型。

见到尸体,伊里妮更伤心了。她的悲伤无穷无尽。埃米内知道,即使知道了儿子的真面目,她一样会这么痛苦。

“爱是盲目的。”她轻声对侯赛因说。

侯赛因由母亲对自己的爱,了解母爱,母亲一向认为子女没有不是。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注意到伊里妮对马科斯的感情像是在崇拜英雄。

玛丽亚在舞厅里准备好了一张长桌,上面铺了白色床单,还收集了酒店走廊各色花瓶里的假花。伊里妮从家中带来的圣像此时放在附近的桌子上,在一盏油灯的照耀下闪着微光。

马科斯的尸体就安放在这里,他的家人在他旁边祷告,守护。即便没有神父,他们也要举行仪式。

除了伊里妮和玛丽亚的哭声,四下一片寂静。瓦西利斯低头坐在那里,帕尼库斯在他旁边。埃米内和哈里德夫妇礼貌地隔开一段距离。一夜未眠。

下葬地点是个现实问题。酒店周围能挖坟的地方并不多。

“那边有玫瑰花坛。”埃米内建议道。

露台酒吧外的确有玫瑰花坛。没有其他选择,初春时节下了雨,土地已经十分松软了。

第二天一大早,马科斯下葬。

帕尼库斯找来工具,费了很大劲挖坟。凌晨五点,他们鱼贯而出。穆罕默德和瓦斯拉克斯睡眼惺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还是被大人叫醒带到了楼下。

马科斯的尸体被床单包裹着,由他父亲和妹夫送入墓穴。除了侯赛因有些畏缩,其余的人都向墓穴里扔了一朵玫瑰,然后开始填土。

“愿上帝怜悯你,愿上帝怜悯你。”他的家人念道。他们已经记熟了葬礼用语。

侯赛因低着头。泪水滴在他的鞋子上。尽管这个死去的人本想杀他,可毕竟马科斯才是丢掉性命的那个。没有正义感,亦没有快感。侯赛因看到伊里妮的脸上生出无数道皱纹,心中顿生怜悯。 

他观察着坟墓周围所有人的表情,然后意识到,对每个人来说,这个下葬者都有不同的身份。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马科斯。

葬礼结束后他们吃了传统的丧葬食物克里瓦饭。是玛丽亚用大米代替小麦做的,其他配料如芝麻、杏仁、肉桂、糖和葡萄干,他们的仓库里还有很多。

这是伊里妮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她的泪水已经流尽。葬礼后的下午,她和瓦西利斯静静地躺在他们漆黑的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