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6/7页)

我做艺伎的这些年,从来没有一刻能让自己相信会长对我有特别的眷顾,如今我知道他为了我和延……

“我不想对你这么冷淡,”他接着说,“但你也知道,如果他发觉我感情的蛛丝马迹,一定会立即放弃你的。”

自从我孩提时期,我就梦想有一天会长会对我说,他喜欢我,现在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当然没想过,他当真会说出我想听的话,但也没想过延就是我的命中注定。也许,我一生追求的目标欺骗了我,但至少在这一刻,和会长共处一室,我能鼓起勇气向他倾诉衷情。

“请原谅我要说的话。”我终于开口。

我想讲下去,但喉咙却不知怎么吞了口东西,我不知道我吞了什么,除非是我硬压下去的一小团感情,因为我脸上已经放不下了。

“我对延感情很深,但我在天见的所为……”我不得不停顿了很长时间,抑止嗓子里的灼烧,“我在天见的所为,是因为我对您的感情,会长。自从我还是祇园的一个小孩子,我这一生所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为了能接近您。”

说完这些话后,我体内的所有热量好像都涌到脸上来了。我觉得自己可能会飘浮到空中,就像一片灰烬飘浮在火焰上,除非我能把注意力转移到这屋子的其他地方。我想从桌子上找到一个污迹,可是桌子也闪闪发亮,从我视野里消失了。

“看着我,小百合。”

我想照会长说的做,可是办不到。

“真奇怪,”他轻声又说,几乎是在自言自语,“许多年前那么直率地看着我眼睛的小姑娘,同一个女人,现在却做不到了。”

或许抬起眼睛看着会长应该是很简单的,但不知为何我觉得紧张,即使我独自站在舞台上,全京都的人都看着我,我也没这么紧张。我们坐在桌子一角,挨得很近,我最后擦了擦眼睛,抬起来和他目光相交时,我能看到他眼睛周围的黑圈。我想我是否应该移开目光,稍微鞠个躬,然后给他斟酒……但是无论什么动作都打不破这种紧张。我正在想着,会长把酒瓶和杯子挪到一边,伸手抓住我袍子的衣领,把我拖向他。片刻间我们的脸靠得这么近,我都能感觉到他皮肤的温暖。我仍然竭力想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我该做什么或说什么。随即会长又把我拉近了些,吻了我。

你可能会奇怪,这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真正地被人吻。鸟取将军当我旦那时,有时候会把嘴唇压在我嘴上,但那是毫无感情的。那时我就想,他是不是只是需要一个地方来搁他的脸。即使安田旭,那个送我和服的男人,我在立松旅馆引诱他的那晚,他在我脖颈和脸上亲吻了几十次,但从来没有用他的嘴唇碰我的嘴唇。因此你能想象,这次亲吻,我生命中第一次真正的亲吻,对我来说比我体验过的任何东西都来得亲密。我觉得我从会长那里拿走了一些什么,他则把什么东西给了我,那东西比以前任何人给我的东西都更为私密。这种滋味销魂蚀骨,不同于任何水果或蜜糖的味道。我尝到这滋味,肩膀垂下去了,腹部鼓起来了。不知为何它让我想起十几种不同的场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记起来的。我想起在艺馆的厨房里,厨子掀开米锅锅盖,一股蒸气直冲出来。我又想起在那条作为先斗町交通要道的小巷子里,一天傍晚挤满了怀着良好祝愿的人群,来观看吉三郎从歌舞练场剧院退休当日的告别演出。我相信我大概想到了几百件事情,好似我思绪的界限全都打破,记忆毫无阻隔地任意驰骋。接着会长又往后靠了靠,离开了我的身子,一只手仍然搭在我脖子上。他离我很近,我能看到他潮湿而光泽的嘴唇,闻到刚才亲吻的滋味。

“会长,”我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