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5页)

“我想……寻找一个故事,”佐丹支支吾吾地解释,“因为……我内心已经空无一物了。没找到它前我不会回家。我本来是去岸边向你道别的,但你解开缆绳开船了,我能跟你一起走吗?可以吗?”

他看着佩尔杜,眼中满是期冀。佩尔杜本来打算在下一个港口让马克斯上岸并祝他好运,现在看到他的眼神,只好把计划束之高阁。

面前的世界,抛在身后的不想要的生活,他忽然感觉他再一次变成了多年以前的那个男孩——即便这从马克斯·佐丹年轻人的视角看来不太可能。

确实如此,让感觉他又回到了12岁。那时他很少感到孤独,但是他喜欢一个人待着,或是和维贾亚一起——他是隔壁印度数学家瘦弱的儿子。那时他稚气未脱,相信夜里做的梦是另一个真实世界,是一个试验人心的地方。他甚至曾相信,如果他能完成梦中的任务,就能在醒来的世界里更上一层。

“走出迷宫!学习飞翔!战胜地狱恶犬!完成了这些任务,当你醒来,一个愿望就会实现。”

那时他相信许愿的力量,但想要如愿以偿,则必须得献出一些珍贵和重要的东西。

“请让我父母在吃早餐时再看一看对方!我愿意献出我的一只眼睛,左眼。我需要用右眼开船。”

是的,孩提时代他就是这样讨价还价的,那时他还没有那么……佐丹是怎么说的来着?那么有自制力?他也会写信给上帝,用拇指的血来封口。现在,不过晚了大约一千年,他站在一艘庞大船只的方向盘边,长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他确实还有渴望。

佩尔杜不禁“哈”了一声,稍微站直了一点儿。

佐丹转动着收音机的按钮,找到了控制河道交通的塞纳河导航频道。“再次通知:冲出香榭丽舍港口的两位谐星请注意,港务长向你们问好。如果你们拇指朝左,手边的一侧就是右舷[4]。”

“他是在说我们吗?”佐丹问。

“管他呢。”佩尔杜不屑一顾地说。

他们相视苦笑了一下。

“你小时候想成为什么人,嗯……佐丹先生?”

“你是说当我还是个孩子时……也就是说……昨天?”马克斯趾高气扬地大笑,旋即陷入深深的沉默。

“我想得到父亲的重视,想成为一个解梦人,不过当解梦人就很难被我父亲重视了。”他终于开口说道。

佩尔杜清了清喉咙:“请帮我们制订一条去阿维尼翁[5]的航线吧,先生。找一条好走的去南方的运河线路,一条或许会为我们带来……意义非凡的美梦的线路。”佩尔杜指着那一沓图纸。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了可以航行通过的蓝色的航道、运河、码头和停靠闸口。

佐丹带着疑问看了他一眼,佩尔杜打开节流阀。他眼睛紧紧地盯着水面,说:“萨纳里说,你一定要经水路去南方才能找寻到梦中之事的答案;他还说你只有在旅途迷失——完全迷失自己,才会在南方找到自己。透过爱,透过渴望,透过恐惧。在遥远的南方,我们聆听海的声音,才明白欢笑和哭泣有着同样的声音,明白灵魂有时需要哭泣才能变得快乐。”

一只鸟在他的胸口苏醒,它小心地展开双翅,惊讶地发现自己仍然活着。它想飞出去,它想从他的胸口破壁而出,带着他的心,朝着天空振翅高飞。

“我来了。”让佩尔杜喃喃自语。“我来了,曼侬。”

曼侬的旅行日记

进入生命的旅程,阿维尼翁到里昂之间

1986年7月30日

他们居然没有和我一起登上火车,这真是奇迹。他们(我父母、总说“女人不需要男人”的茱莉亚阿姨、总说“我太胖”的达芙妮堂妹和“我总是很累”的妮可莱表妹)从散发着百里香芬芳的山上下来,到我们家,然后一路陪我去阿维尼翁,要亲眼看着我真的登上了从马赛到巴黎的快车,这真让我恼火。我怀疑他们只是想去城里逛逛,看场电影,再买张王子[6]的新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