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鹰人(第11/13页)

“昨天晚上我差点儿被蚊子咬死了。”他说,“我受够伊肯纳对我的态度了。受够了!”

他声音很大,我怕伊肯纳在他房间里也能听见,不由得心跳加速。我看向奥班比,他看着门。我感觉他和我一样,是在等着下一个推门而入的人。

“那也是我的房间。他不让我进。我恨他。”波贾还没说完,“你们能想象吗?他不让我进我自己的房间。”他用手捶胸,这是一个表示占有的姿势,“爸爸妈妈把房间分给了我们两个人。”

他脱下衬衫,给我们看蚊子咬的包。他比伊肯纳矮,但发育得跟伊肯纳差不多。他的胸口长出了一层淡淡的绒毛,腋窝下已经黑乎乎的了。一条阴影从他肚脐眼一直延伸到裤腰下。

“客厅有那么糟吗?”我问这话是为了让他平静下来。我不想让他继续抱怨,我怕伊肯纳听到。

“当然!”他的声音更大了,“全怪他,我恨他!没人能在那儿睡得好!”

奥班比警觉地瞥了我一眼。我注意到他跟我一样害怕。波贾的话说出口,就像一件瓷器落在地上,碎片四溅。奥班比和我感觉要出事,波贾似乎也意识到了,因为他坐了下来,一只手捂着头。没过几分钟,房子里某扇门被推开了,发出很响的嘎吱声。接着传来了脚步声。伊肯纳进了我们房间。

“你是不是说你恨我?”伊肯纳轻声说。

波贾不回答,眼睛一直盯着窗子。伊肯纳显然被刺痛了(我看见他眼里含着泪)。他轻轻地关上门,往里走了几步。接着,他鄙视地扫了一眼波贾,脱掉了衬衫。在我们镇上,男孩子们打架前习惯脱掉衬衫。

“你到底说没说过?”伊肯纳嚷道。他没有等波贾回答,直接把波贾推下了椅子。

波贾叫了一声,迅速站起来,愤怒地喘着粗气喊道:“说了,我恨你,艾克,我恨你。”

每当回忆起这件事,我就会疯狂祈祷我的记忆能发发慈悲,就此打住,但无济于事。我总在脑海里看见那个场景:听了波贾的话,有一会儿伊肯纳一动不动,他的嘴唇翕动了好久,才说出“你恨我,波贾”。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这句话,说完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微笑着点头,借眨眼收回了一颗泪珠。

“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犯傻。”他摇摇头,“所以你才会把我的护照扔进井里。”波贾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想说话,但伊肯纳提高了嗓门,从约鲁巴语切换到伊博语,“我还没说完!要不是你的恶意举动,我早就去了加拿大,在那里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伊肯纳说的每个字眼、每个句子似乎都击中了波贾。他张大嘴巴喘着粗气,几次想开口都被“我还没说完”或者“听着”给打断了。伊肯纳说,后来他还做过几个怪梦,让他疑心更重了。在其中一个梦里,他看见波贾拿着枪追他。听到这里,波贾的脸抽搐了一下,因为震惊和无助而涨得通红。“现在,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了。我的守护神可以做证。”

波贾朝门口走去,脚步有些乱。他想离开,但伊肯纳的话让他站住了。“阿布鲁一把预言说出来,”伊肯纳说,“我就知道那个渔人是你。不会是别人。”

波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头低垂着,似乎很羞愧。

“所以,你现在承认恨我,我一点儿都不吃惊;你一直恨我。但你不会如愿的。”伊肯纳突然恶狠狠地说道。

他走近波贾,一拳打在他脸上。波贾摔倒了,头撞上了奥班比放在地板上的铁盒,发出很大的声响。他痛得大叫一声,跺着地板尖叫。伊肯纳吃了一惊,像发现自己正站在深谷边缘一样后退了一步。退到门口,他转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