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位女士的罗曼司。她为什么向一位邮迷要走了一枚(第11/13页)

慕樱从齐壮思家里出来以后,没有坐车,顶风一直走回了部里。她感激齐壮思的坦率。她理解他的处境。她并不企望他马上作出反应。她跟所爱的和所不爱的都说清楚了,她沈浸在一种自我道德完善的快感中。

几天后部机关里便传开了慕樱闹离婚的事,人们到医务室来看病取药时,表情大都十分不自然。有的女同志竟不但背后戳她的脊梁骨,还当面给她冷面白眼,她却安之若素,服务态度比往常更好。

最后她终于又一次离成了婚。她表示什么也不要。葛尊志倒主动去换房站,用他们那两间房(其中一间是葛尊志找人帮著盖起来的),换成了两处单间的房屋,她选择了现在这个四合院的那间西屋。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获得了解放,赢得了自由。

针对单位里许多人对她的訾议,她爽性利用一家刊物组织问题讨论的机会,寄去了一篇系统地阐述她的观点的文章。她坚定地认为:婚外爱情是合理的,爱情的多变性是由爱情这种东西的本质决定的;如果爱情消失了,那么再维系婚姻关系便是虚伪,是真正地不道德;要求爱情专一,是要求“从一而终”的封建礼教的陈腐观念;最严肃、最纯真、最道德的爱情,便是敢于爱自己真爱的,敢于对曾经爱过现在不爱的坦率地说出“不爱”,乐于迅速及时地脱离已经没有爱的关系;只要不是强迫性的感情关系,都是合理的,因而也都是道德的;离婚率与再婚率的上升,同居关系的公开化,不但不是“世风日下”的表现,恰恰是文明程度的提高……那篇文章被删去了一半,并显然是作为一种非正确意见“聊备一格”地刊登了出来;她因此收到了上百封读者来信,有一小半是骂她的,其余的都是声援与赞扬。

她在那篇文章里说:“责备爱情的多变,就如同责备世界本身丰富多采一样。一个关在屋子里不出去的人,他自然只能从狭小的天地去发现可爱的物件;一旦他走出了屋子,来到了田野,他必定会发现更加可爱的东西;而一旦他从平原登上了山岗,视野进一步得到拓展,他又必定会发现更高一级的美……随著视野的扩大、选择机会的增多,人们不断升华著自己的爱情,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问题不在爱情的多变,而在对所爱的物件是否采取了胁迫的获取方式,对所不爱的妻子或丈夫是否能在尊重人格的基础上妥善地解除法律关系……”

慕樱离婚以后,她既不回避齐壮思,也不干扰齐壮思。她知道,过不了多久,齐壮思便会离休退居第二线。经历过对独眼英雄的盲目热爱、对葛尊志的世俗情爱,她升华到了对齐壮思的超凡的精神恋爱。她等著他。她觉得,他其实也在等著她。

她以积极认真的工作,蔼然可亲的态度,不计诟骂的大度,又渐渐中和了一部分人对她的厌恶。她觉得自己是一只凤凰,正在圣洁的爱情之火中涅盘。

她开始集邮。她特别注意搜集“文革票”和新票。对“文革”前的旧票她采取慎重的态度。曾有人想以十八张一套的特 S44“菊花”票,换取她搞到的一张W2“毛主席万岁”票,被她拒绝了。对方很是吃惊,因为W2 票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奇货,而凑齐一套 S44“菊花”票谈何容易!她不收“菊花”票的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她记得很清楚——他有。

尽管她很少回到小院那间西屋去住,并且尽量少同院里邻居们接触,结果还是逃不过詹丽颖的纠缠。既然詹丽颖并没有读过她发表的那篇文章,也不知道她的历史,更不真正了解她的现状,她好象也不必把自己的一切向詹丽颖公开——兼之詹丽颖跟她说,嵇志满这个人是个集邮迷,他们两人至少可以有集邮方面的共同语言,谈不成物件还可以交换邮票嘛,她才勉强答应了同嵇志满见一见的安排。说实在的,她不能同詹丽颖搞得太僵,毕竟她们现在是门对门的邻居。